王世充點了點頭:“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事,不止是他王世積一個人,幾乎所有的關隴大將都有這種情況,如果你要向皇上這樣舉報的話,只怕沒什麼效果,因爲如果要這樣處理的話,那幾乎所有的關隴大將都要抓起來,這無異於逼反所有的大將,皇上也不會這樣做的,上一陣子處理虞慶則,只說他個人謀反,在傢俬藏兵器與違制之物,完全沒有提這方面的事。”
皇甫孝諧恍然大悟道:“幸虧王員外提醒,那這個事情就不提了,王世積個人不軌的事也不是沒有,五年前他當荊州總管的時候,曾有個道士福臨來給他看過相,說他的面相貴不可言,當爲國主。福臨還給他的夫人看相,說他夫人當爲皇后,這話可是當着荊州軍府內的不少部下說的,不止是我一個人聽到,嚴查的話,一定會找到證人的。”
王世充“唔”了一聲:“這個倒是不錯。還有別的嗎?”
皇甫孝諧繼續說道:“再就是他去年到涼州的時候,屬下的謀士尹一元曾經跟他建言過,說河西是天下精兵猛將的產地。據了涼州可以成大事。結果王世積好一陣後纔回應說涼州士廣人稀。非用武之國。王員外。你看這條怎麼樣?去年殺虞慶則時不也是因爲他說了那湘南的潭州地勢險要,可以割據嗎?”
王世充哈哈一笑:“這個好,皇上一向對他們這樣的大將據涼州,荊州這樣可以割據稱霸的地方心存警戒,王世積如果說過這種話,那就是自尋死路了。皇甫將軍,你的這些可都是猛料啊,怪不得王世積要對你痛下殺手。知道了他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不可能留你於世上。”
皇甫孝諧越發地得意起來:“還有,王世積曾經和朝中的高僕射,楊僕射他們都有書信來往,在京師還經常在一起把酒言歡,議論國事什麼的,還有。。”
王世充的臉色一變,馬上打斷了皇甫孝諧的話:“此事千萬不可以提,一個字也不可以,只要一提。王世積不會倒,而你皇甫將軍必死無疑!”
皇甫孝諧嚇得手裡的雞骨頭一下子掉到了桌上。睜大了眼睛:“王員外,何出此言?不是告大將暗通重臣,更能增加他的罪名嗎?再說這些又不是誣告!”
王世充冷笑道:“虞慶則跟高僕射的聯繫只會比王世積的更多,可你看去年治他罪的時候,高僕射可曾少過一根毛?我大隋立國以來,高僕射一直就是首相,他的勢力遍及朝野,門生好友滿朝都是,再加上越國公,幾乎這二位就能控制整個朝堂,你倒好,一下子把他們兩個都給牽連進來,到時候皇上是殺你還是殺王世積?”
皇甫孝諧半晌無語,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可是如果真查起來,一定會有許多事情牽涉到高僕射的,比如王世積經常會給高僕射送點什麼東西,象這次從涼州總管任上回來,還送給高僕射,左衛大將軍元旻,右衛大將軍元胄幾匹吐谷渾的青海驄呢,他們也都笑納了,真查起來這些是瞞不掉的。”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那就不關你的事了,你要舉報的話,只提那個道士的事情,還有尹一元的事情就行了,至於別的事,自然會有別人審王世積的時候問出來的,不用你多費心了。”
皇甫孝諧面露喜色:“好,一切都聽王員外的,就說這兩件事,王員外,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能讓我告上狀,原來我的遠房兄長皇甫孝緒是大理正,專門管這種案子,可他現在已經因爲上次的事給免官了,那個楊遠你上次出面打點過,要不這次你幫我引見一下?”
王世充想了想,搖了搖頭:“不可,楊遠是個牆頭草,未必敢把這件事上報,而且你現在畢竟是朝廷海捕的欽犯,走正規的刑部和大理寺的路子,有風險,如果你真要告御狀,只有一條路子,就是找晉王。”
皇甫孝諧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對啊,王世積和高僕射都是在太子那一邊的,要告倒王世積這樣的大老虎,只有晉王殿下出面了,只是我一向跟晉王那裡的人沒什麼來往,跟越國公也沒什麼交情,實在搭不上話啊,王員外,你能認得晉王那裡的人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上次和你打架的段達,不就是晉王府的中兵參軍麼,有他傳話,晉王一定樂意見你的。”
皇甫孝諧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段達?王員外,你沒開玩笑吧,上次我對他下那死手,他怎麼可能幫我?”
王世充搖了搖頭:“你上次在我的地盤鬧事,我當時也恨不得殺了你,現在不也是跟你在一起商量這事嗎?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說到底看的不是一時的恩怨,而是利益,你能幫我向王世積復仇,而段達也會因爲幫你傳話而得到封賞,這就是利益,明白了嗎?”
皇甫孝諧站起身,恭敬地向着王世充行了個禮:“我這條命,就全交給您啦!”
三天之後的深夜,兩儀殿內,燭光搖曳,楊堅面沉如水,在殿內來回地踱着步,而站在他對面的楊廣和跪在地上的皇甫孝諧,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整個殿內只能聽到楊堅粗重的呼吸聲,以及他來回遊走,越走越快的腳步聲。
突然,楊堅停下了腳步,高高地舉起左掌,重重地向着一邊的大案上一拍,臉色漲得通紅:“反賊,都是反賊!爲什麼朕以心對你們,卻個個要謀反!”
楊廣也跟着跪了下來,聲音中帶着哭腔:“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都是這些壞了心肝,忘恩負義的傢伙以怨報德,兒臣願意現在就把王世積拿下!”
楊堅沒有回頭,向後擺了擺手,長嘆一聲:“唉,從王世積這些年不肯在朝中議論國事,上次召他入宮飲宴還假裝酒疾不來,朕就知道他和朕已經不是一條心了,但沒想到他真的起了反心!阿麼(楊廣的小名),這次多虧了你啊。”
楊廣的臉上一下子寫滿了忠義,擡頭道:“爲父皇分憂,萬死不辭,這次也多虧了皇甫將軍,忠肝義膽,捨命舉報王世積。兒臣才知道王世積居然還有圖謀不軌之舉,當下就帶皇甫將軍入宮面聖。”
楊堅沉吟了一下,轉向了皇甫孝諧:“皇甫孝諧,朕聽說你前一陣子犯法殺人之後,曾企圖逃入王世積的家中避難,現在又來舉報王世積,怎麼回事?”
皇甫孝諧的腦袋一下子跟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罪臣所言,句句屬實,陛下可以在審案時讓罪臣與王世積當面對質!以前罪臣在王世積手下時,跟他有主從關係,以當時罪臣的身份舉報王世積,世人不會說罪臣是忠義之人,只會說罪臣忘恩負義,賣主求榮,因此罪臣只能做到對王世積多加規勸,可是這次他主動拋棄罪臣,還勾結桂州總管令狐熙,企圖置罪臣於死地,罪臣擔心他要提前發動叛亂了,所以這纔要殺罪臣滅口,所以才捨命從桂州千里而回,舉報王世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