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妙才,你怎麼會覺得我是安排突厥人爲高句麗說情呢?你真的以爲突厥人會做這種事?”
楊玄感咬了咬牙:“爲什麼不可能?現在按你的說法,西域已經失去了你的控制,西突厥的新可汗不會象以前的處羅可汗一樣繼續向東-突厥提供生鐵,那麼東-突厥人,尤其是漠北的咄苾特勤想要維持和發展自己的軍隊,就只有轉向高句麗人了,不就是爲他們求個情嗎,又不會少塊肉,真要惹毛了楊廣,也是漠南突厥倒黴,依我看,那高寶義一定會慫勇咄苾特勤接受這個提議的。√∟,”
王世充笑道:“妙才啊,你看問題還是不夠深啊,先說突厥人,剛纔乙支文德的擔心其實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作爲突厥現任可汗的始畢可汗,是絕對不會答應這個提案的,他雖然擺脫隋朝控制,真正自立的決心比誰都大,但是這個狡猾的傢伙是絕對不會做爲他人火中取栗的事情。”
“現在他剛登上汗位,權力不穩,那些看似對他恭順的部落,關鍵時候是不會站在他一邊的,尤其是他主動得罪隋朝,失了大義的名份下,漠南草原一大半的部落都會背叛他而去,原因很簡單,現在的隋朝還很強大,又剛剛出塞炫耀了軍威,中原沒有大亂的情意嚇,這些親眼見識到隋朝的強大與富足的漠南部落,是絕不會爲了點高句麗的生鐵,而自惹麻煩的。到時候隋軍不用出兵。光是給他們來個貿易禁運。不出兩年,這些突厥人連吃飯的碗都沒了。突厥人是狼,你見過哪頭狼會主動去挑戰強大的獅子嗎?”
楊玄感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但仍然沒有完全展開:“可是始畢可汗不願意做這事,不代表那個咄苾特勤不想幹,此人野心勃勃,爲了自立,上回差點就攻擊薛世雄的徵伊吾大軍了。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而且你剛纔說的確實有理,一旦他忽悠始畢可汗成功,讓大隋把矛頭和兵鋒轉向突厥,那遠在漠北的他不會有任何損失,還會藉機壯大自己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這點確實沒錯,他是一定會不請自動的,而始畢可汗這頭狡猾的狐狸,也一定不會當面拒絕乙支文德,而是想要把這個責任推到別人身上,所以他一定會召集各部的首領來商量此事。而且會以保密爲名,絕口不提生鐵交易的事情。這些部落首領和大人們,又怎麼會爲了一點和高句麗的貿易,就丟掉和隋朝的關市貿易,甚至是惹得隋朝出兵相攻呢?”
楊玄感點了點頭:“話是不錯,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可是這種事情爲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呢?直接不安排他們見面不就結了?楊廣反正已經挖了大運河,對高句麗開戰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了,何苦再讓突厥和高句麗扯上什麼關係?這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王世充笑道:“怎麼會是多此一舉呢,妙才,你什麼時候見我王世充做過沒有意義的事情?現在楊廣要討伐高句麗,可謂是萬事俱備,只差決心了。而他這個決心爲何遲遲不下,你知道嗎?”
楊玄感疑惑地看着王世充:“難不成是楊廣也意識到河北的民力損耗過大,不宜動兵?或者是上次征伐吐谷渾後也覺得剛打了一仗,要歇個幾年?還是江南的糧食和軍械運向北方,還需要時間?又或者是兩路夾擊高句麗,東萊那裡打造戰船也要有準備?”
王世充笑着搖了搖頭:“都不是,再想想,妙才,你想想楊廣的性格,看看要對外開戰,他還缺什麼東西?”
楊玄感突然雙眼一亮,脫口而出:“你是說還缺一個動兵的口實,對嗎?!”
王世充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以聖王自居的楊廣,對外征伐是少不了藉口的,今天乙支文德口口聲聲說高句麗於情於理上沒有虧待大隋,一直以臣子事隋,就算斷商隊,修長塞的做法有違臣道,改了就是,楊廣還真沒有一個非打高句麗不可的藉口。”
“上次先皇討伐高句麗是因爲高句麗聽到陳朝滅亡的消滅後心中恐懼,私下整軍備戰,還斷絕了對大隋的朝貢,可謂師出有名。但這回楊廣卻沒有一個好的藉口,因爲吐谷渾畢竟是多年來打劫朝貢的西域商隊,罪行累累,和高句麗可不一樣啊。”
楊玄感聽得連連點頭:“我明白了,所以你就要抓一個現行,製造一個高句麗秘密與突厥接觸,還向突厥提供大隋所禁運的生鐵的戰爭藉口?”
王世充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說道:“不錯,正是如此!這事一旦曝光,就是楊廣不說打,那些想要上陣立功的關隴軍功世家們也會紛紛請戰了!這種打着大義的名份給自己的家族謀取利益的事情,他們一向最是拿手不過!上次吐谷渾和伊吾征伐,不少人都得以升官晉爵,而高句麗的這塊肉更肥,看起來更誘人,只要有一個合適的動手理由,他們不去纔怪呢!”
楊玄感的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那麼,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高句麗和突厥人暗中勾結的事情,你準備通過何種方式暴露給楊廣呢?這傢伙對突厥的情報可謂一無所知啊,這回還是準備讓裴世矩把消息透出去?”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不,裴弘大這回在西域栽了大大的一個跟頭,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出使突厥,而且楊廣多少也知道一點我和裴弘大的關係,若是此事由他張揚出去,可能會牽連到我身上。不是好事。所幸在東-突厥有眼線和耳目的,可不止我王世充一家啊,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長孫晟留下的情報線,已經跟他的家族一起,都轉交給了他的三兒子長孫無憲,而這位仁兄,也已經早早地抱上了現在楊廣的頭號寵臣虞世基的大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