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就黑了下來,大戶人家宅院前的門廊上陸續掛的燈籠。
爲了準備即將舉行的酒宴,郡守府內早就張燈結綵起來,一派通明,喜氣洋洋的景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在郡守府後堂的一間院子裡,氣氛卻與這番喜慶的氣象格格不入。
不時有人從院子的角門進出,在角門旁,站立着十來個全副武裝的甲士,那些進出的人不僅要說出口令,還必須手持令牌,憑牌出入。
一股肅殺的氣氛瀰漫在院子的上空,飄散在輝映的黑暗之中。
宇文醒帶着幾個親兵急匆匆地從前院走了進來,甲士們由於甲冑沉重,沒有屈膝行禮,只是微微彎了彎腰,宇文醒沒有理會他們,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走進院中。
從午時開始,秋長天就待在這個院子內,沒有外出一步,外面的信息進到院子裡後,他根據情報,在第一時間向外面發佈命令。
雖然,宇文醒全權委託秋長天負責今晚的行動,然而,事關重大,他還是放心不下,時不時就會來這裡瞭解計劃的進展。
“顧,黃,白,李四家的家主分別在未時和申時進的城,如今,正在城中他們自家的宅子裡休息,估計,這個時候正在出門,準備前來郡守府赴宴。”
當宇文醒走進東廂房的時候,一個黑衣影子正在向秋長天報告世家家主們的動向,影子頭領風間遠遠地坐在屋子一角。
爲了讓事情更有效率,宇文醒將影子們的指揮權力臨時交給了秋長天,就連風間本人也要受他節制。
“現在,情況怎樣?”
宇文醒擺手制止秋長天和風間起身向他行禮,他徑直走到榻前,在一張案几後盤膝坐下。
“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暫時,還沒有出現差錯和意外,各大世家的家主沒有一個人爽約,都應主公的邀請來到了平原城,現在正從各自的府邸內出來,前來赴宴,他們帶着大量的護衛,加上主公派去的家將保護,安全上基本上不存在問題。”
秋長天命令左右退下,屋子裡只剩下他,風間和宇文醒三人,然後,才向宇文醒彙報整個計劃的進行狀況。
“不要太大意,如果這些家主在城裡面有了什麼好歹,對我們非常不利,第一,自然沒有辦法把他們聯合起來,集中他們的力量去攻打有反賊駐守的管家塢堡;第二,要是他們死在城裡,在有心人的算計下,我們宇文家或許會成爲幫真正的兇手背黑鍋的人,只要那些世家對我們不滿,整個平原郡我們將無法立足。”
宇文醒皺着眉頭說道。
雖然,宇文醒並不認爲自己是一個無能之輩,不過,他也知道,要自己像東晉謝安那般面臨強兵壓境,依然保持雲淡風輕的名士風範,難度未免高了一些,故而,他的心情難免有屑得患失,忐忑不安。
“管平的力量主要在平原西城,有六七百屬於他的郡兵,他們牢牢掌控着西城,城門也位於他們的控制之下,爲了不打草驚蛇,我們對此沒有做任何改變,只是,命令自家的子弟兵在西城通往城區的各要道上暗地裡戒備,防止那幾百人突然向郡守府發起進攻。”
秋長天清咳了兩聲,繼續說道。
“如果管平驟起發難,在我們的事先防範下,靠這幾百人是不可能對我們造成什麼的威脅的,對我們真正的威脅只有一樣,那就是裡應外合,他們打開自己控制的城門,迎接外面的反賊軍,突襲我們,這樣,就算我們有所防備,要想抵抗住對方,還是有一定的難度。”
“要是對方察覺事情不對,說不定會這樣做啊!”
面對宇文醒的疑問,秋長天搖了搖頭。
“影子們在嚴密地監視塢堡內的反賊軍,他們沒有開拔的跡象,除非,敵人在其他地方還隱藏着兵力,否則,不可能出現我們擔心的情況,何況,我們的佈置非常機密,對方也很難察覺有何不對!”
宇文醒點點頭,問道。
“影子們,還是沒有找到高暢的蹤跡嗎?”
秋長天輕輕搖動羽扇,蹙着眉頭說道。
“不管是管家的塢堡,還是西城的軍營,戒備都非常森嚴,影子們深入非常困難,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根據各種情報的回饋,可以確定,高暢並沒有待在城外的塢堡內,他極有可能化裝成一個小軍官潛伏在西城的軍營內。”
“主人!”
風間突然開口說話了,宇文醒的目光轉向了他。
“爲了確定高暢的蹤跡,小的決定親自出馬,潛入西城的軍營,查尋高暢的蹤跡,順便了解敵人的動向。”
要想無聲無息地潛入戒備森嚴的軍營,查尋敵蹤,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只有風間能讓宇文醒放心,雖然,自己身
了他有些不方便,也只能如此了。
宇文醒點點頭,同意了風間的自動請纓。
“對了,管平那裡怎樣了?”
待風間離開後,宇文醒詢問起了這個他深惡痛絕的傢伙。
“主公請放心,影子們正在全力監視他,按照計劃,如果他像平時一樣沒有防備,必定會到郡守府來赴宴,那個時候,就是魚在砧板上,任由我們宰殺。如果,他收到了什麼風聲,不來赴宴,慶餘堂的人就有事情做了,他們將按照計劃出動暗殺這個人。”
聽了秋長天的安排,宇文醒並不怎麼放心。
“慶餘堂的這些傢伙,會不會心懷不軌,暗地裡拖我們的後腿啊?”
秋長天搖頭說道。
“就算慶餘堂如何對主公不滿,也不敢在公事上胡作非爲,要是他們真的不聽號令,在家族長老面前,作爲主要負責人的大公子就難逃干係,所以,這樣的情況基本上不會出現,據影子回報,慶餘堂把附近幾個郡的好手全部都集中到平原來了,如果他們另有盤算,陽奉陰違,不會這樣勞師動衆。”
“希望如此吧!”
宇文醒覺得秋長天對家族內部的權力爭鬥看得太簡單了,不過,這個時候,他並不想太打擊對方的積極性,既然,已經全盤託付給對方了,就無須多說什麼。
“管平一直待在醉仙居里,醉仙居內,除了幾十個小二和一些侍女之外,就只有管平隨身的十來個衛士,我已經給慶餘堂那些下了命令,如果,管平在戌時出門,就立刻攻進醉仙居,要是管平有所察覺,不來郡守府,而是向西城的軍營行去,就在途中刺殺他,總之,無論如何,今天晚上這個人一定要死。”
秋長天用手指囊囊地敲打着面前的案几,繼續說道。
“只要管平一死,管家自然人心浮動,在這樣的情況下,高暢率領的反賊軍與管家的關係就會出現問題,離開了管家的支持,高暢的軍隊不過是沒牙的老虎而已,他們失去了基地,只能流竄,以劫掠爲生,如此一來,對本家的威脅就沒有那麼大了!”
秋長天笑了笑。
“當然,要是我們動作夠快,剷除了管平之後,在還沒有驚動高暢的情況下,聚集起大軍,以雷霆之勢向對方發起攻擊,或許,他們連流竄的機會都不會有吧?那是最好的結果。”
宇文醒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他站起身。
“先生,這裡就交給你,你辦事,我放心。”
秋長天站起身,把宇文醒送到門口。
“主公慢走,不用太憂心,我一向認爲,只要你在事前做好準備,那麼就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倒你!”
“是啊!”
宇文醒臉上的笑容稍微燦爛了一些。
“我也要去做準備了,這些小家族的家主一個個都是老狐狸,要想他們吞下我們佈下的餌,這個餌不但要夠大,我這個布餌的人也要分外小心纔是!”
說罷,他哈哈大笑,率領親兵揚長而去。
+.醉仙居的大門。
馬車粼粼,順着青石板鋪就的大街向前馳去,城門關閉之後,城內已經陷入了宵禁狀態,除了像管平這樣少數領有通行令牌的人之外,大街上無人行走,車行聲在空曠無人的街上響起,反到讓寂靜的夜更加寂靜了。
興業坊,安居坊,經過一個一個的坊市,不多時,馬車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直走乃是前往郡守府的道路,左轉乃是通往西城的道路,馬車在三岔路口停下了,一個護衛來到了馬車前,和車上的管平小聲地說着什麼。
周淮安憑息靜氣地伏在路口旁的一間屋子的屋頂,在他身下的屋子內,埋伏着他的同伴,在街的對面,也同樣埋伏慶餘堂的刺客。
這次伏擊一共出動了二十來個刺客,每個人清一色的裝備,手弩,橫刀,他們埋伏在管平通往西城的必經之路上,只要管平的馬車選擇了這條路,就註定踏上不歸之路。
馬車在三岔路口停留片刻之後,繼續前行了,馬車往郡守府的方向馳去。
周淮安鬆了一口氣,從屋頂上擡起半個身子,準備下達收隊的任務,然而,這個時候,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他猛地偏過頭,眼眶中,瞳孔突然大張,他一臉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