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伍大郎跪在地上,那個碩大的腦袋就像小雞啄米一般不停地碰在身下的青磚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他的前額,已然血跡斑斑,青腫一片,額頭叩擊的那塊青磚,上面的血跡已然變成了漆黑一團。
“大人,饒命啊!大人!”
嘴裡發出泣不成聲的告饒聲,已然頭暈眼花了,鮮血順着額頭留下來,眼中的世界也被自己的鮮血染紅了,然而,上面高坐的高暢沒有開口,伍大郎根本不敢停下來。
伍大郎在管平家的後門被高懷忠逮住之後,就被高懷忠關在了一間密不透風的黑室裡,沒有人搭理他,四周也沒有一絲聲音,圍繞他的始終是彷彿無邊無際的黑暗,以及靜寂。
孤寂穿透了他的身體,就連時間的流逝也似乎停滯了,沒多久,伍大郎就有些心神恍惚,意志徹底受到了摧殘,只要能出去,他什麼都肯做。
就在他不知道在黑暗中度過多久,即將崩潰之前,高暢命人將他放了出來,拖到自己面前。
“大人,饒命啊,求大人饒小的一命!”
哭訴聲宛若杜鵑啼血,真是聞着傷心,聽着落淚,然而,高暢根本不爲所動,就像沒有看見伍大郎額頭上的斑斑血跡一般,眼神始終冷漠如冰。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改變了坐姿,平舉起右手,在他身旁地童子點了點頭,朝伍大郎高喝一聲。
“大人問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
伍大郎忙不迭地應道,他雙手伏在地上,頭埋得極低。
童子的聲音再次響起。
“究竟有何罪過,大人讓你快快坦白。否則,休怪大人無情!”
“是!”
伍大郎伏着的身體打了個冷戰,又連着磕了好幾個頭,方纔擡起頭來,望着自己面前那塊血跡斑斑的青磚,慢慢開口道來。
“小的不該起貪心。不該在採辦食物的時候,收取那些商人地賄賂,小的發誓,小的雖然收取了錢財,但是那些食物一定是新鮮的,也一定是最好的,否則小的有天大地膽子,也不敢用劣質食物來欺瞞主子!”
在採辦食物時收取回扣,在管家的時候,伍大郎就擅長這樣的事情。被管平送到高暢這裡來之後,最初。他到還安分,後來瞧見府裡主事的阿嵐根本不看賬本。不在意這些,於是,又開始幹起了中飽私囊的老行當,當然,他也沒敢做得太過分,之所以多弄這點錢,還是爲了買點小玩意去哄自家相好的開心。
“哼!”
高暢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使得本來擡起頭的伍大郎身體一抖,不由自主地就伏了下去。
“就這些?伍大郎。若是你再不說實話,那你就回到了那間黑屋裡去吧,永遠也不要出來!”
童子的聲音就像一根鋼針一樣扎進伍大郎的耳中,他猛地擡起頭,驚呼出聲。
“不!”
高暢眼神如電,與他的視線相逢,就像被人一拳打到一般,伍大郎身體簌簌發抖,癱軟在地上。
“我交待!”
他雙眼無神,嘴裡喃喃地說道。
伍大郎地相好是管家的一個丫鬟,兩人一直在秘密交往,沒有讓自己地主子曉得,當伍大郎到高暢那裡做事之後,兩人仍然藕斷絲連,伍大郎隔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回到管家去和她相會,不過,有一次,他們正在後院相會的時候,被管府地二管家抓了個正着。
那個二管家威脅他,說是要將他們的事情告訴老爺,雖然,老爺不能將伍大郎怎麼樣,卻可以處置那個丫鬟,要不將她嫁給馬房餵馬的王二麻子,要不就將她亂棒打死。
伍大郎當然苦苦哀求那個二管家,懇請他高擡貴手,並且願意將自己這幾年積攢的財物全部給他,不料,那個二管家並不要這些。
他只要伍大郎將高府的一些事情稍微透露一二,比如,高大人喜歡吃什麼東西?愛好什麼?嵐夫人和大人的關係如何?兩人是不是經常在一起?
凡是這之類的東西都必須向他詳細說明,伍大郎問他爲什麼要了解這些,那個二管家則說只是因爲好奇。
伍大郎並不是蠢人,當然知道那個二管家想了解這些並不是因爲所謂的好奇心,他也知道透露這樣地事情是犯忌的,入府地當天,當時還擔任親兵隊長的高懷義就告誡過他們這些人,不準將府內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則讓他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那個二管家並沒有要他去打探什麼軍情機密,只是要他將這些瑣碎的事情告訴他而已,爲了脫身,也因爲覺得這些並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應承了那個二管家。
隨着阿嵐從平原來到樂壽之後,他仍然和管府的二管家互通信息,順便和被管平帶到平原的相好私會,那天,正好是他和二管家約定相會的日子。
二管家一直想問他,高大人是喜歡嵐夫人多一些,還是喜歡蘇小姐多一些,平時是去嵐夫人那裡多點,還是去蘇小姐那裡多點。
他不知道二管家爲什麼要問這些,不過也只能聽命行事,不料卻被高懷忠帶人逮住了,這個時候,他根本還不知道高暢和蘇雪宜中毒的事。
“公子!要不要讓小的去將管府的二管家抓起來,順便追究那個管平御下不嚴的罪責!”
站在一旁的高懷忠興致勃勃地站上前來,向高暢躬身行禮,自動請纓。
高暢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高懷忠只覺得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來,讓他心中發寒。
“小的失言了,公子恕罪!”
高懷忠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不曉得是不是統率大軍,威權日重的原因,高懷忠覺得現在的這個公子和以往的公子完全不同了,以往的公子對他們這些家將和藹可親,像他和高懷義這些從小陪他長大的人,更是被他當作兄弟一樣,故而,他對那個時候的公子根本就沒有畏懼之心,這也是他在宇文成都的威逼利誘下,答應背叛公子的原因,若是,那個時候的公子有現在這般的威勢,他恐怕不敢那般輕易就背叛了。
若不是他對自家公子的樣子非常熟悉的話,他甚至會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公子,對方一舉手,一投足,或者只是一個眼神,就會給他莫大的壓力,讓他不敢造次。
他帶下去吧!給他將傷口包紮好!”
高暢站起身,堂上的衆人紛紛低下了頭。
“你!”
高暢指着伍大郎說道。
“那個人再問你什麼,你照樣回答他,不過,他問的話,以及你的回答,都必須一一記下來,然後將它們講給蓮花總管聽,一切和從前一樣,莫要讓那人起疑!”
說罷,高暢向大家擺擺手。
“散了吧!”
高懷忠等人高聲應了聲是,然後,將癱軟在地上,由於保住了性命,情緒激動之下以致無法站起身的伍大郎架了下去。
高暢並沒有威脅伍大郎,若是他不聽從自己的命令,要將他如何之類的,這樣的小人物,不值得他這樣做,就算不是聰明人,在這個時候也知道該做何選擇。
高暢和隨身的童子離開了這間偏廳,向另一個地方走去,一路上,遇見的下人們紛紛避在了一邊,向他躬身爲禮。
本來,按照宋正本等人的意思,像奴僕下人這樣的低等人面見高暢時,應該是下跪避讓的,之所以下跪,不僅僅是禮儀,其實,也有預防刺客的原因,畢竟,一個跪下來的刺客和一個可以站着的刺客,兩人之間的這點些許不同,也許就可以決定一次刺殺行動的結局。
不過,高暢討厭別人動不動就像他下跪。自己地權威當然重要,不過,若是爲了自己的權威,就把所有的人都當作了奴才,這不是他希望帶給這個世界的改變。
在另一間屋子裡,徐勝治,管小樓,騰珏等老將。以及趙仁成,蘇定方,顧子文等軍中後起之秀已經相聚在一起,正在等候他。
高暢疾步來到自己的位置上,衆人紛紛起身,向他敬了個軍禮。他回了個軍禮,揮揮手,讓大家坐下。
“說吧!”
要處理的事情總是那麼多,讓他忙不過來,所以,面對那些向自己報告事務的屬下,他一律免除了那些繁文縟節,直指話題。
“大人,範願的虎捷營已經到達了城外,在北城外爲他們準備好地軍營安頓了下來。統計人數,分發神官。派遣軍法司入內等事宜正在和範願範將軍交涉,至於。高雅賢將軍的神風營,劉雅將軍的驍騎營,薰康買將軍的龍威營等已經完成了這些事宜。”
徐勝治曉得高暢的性格,知道他是個注重實事,不喜歡虛禮的人,所以,他也不繞什麼***,直接說到了正題。
“多少人?”
高暢微微閉着眼睛。因爲驅毒,這具身體損耗過大。所以,再像剛剛在樂壽站穩腳跟時那樣忙碌,他也會感到疲憊,還好,現在在他身邊地自己人不少,到不用像起初那般忙碌。
“龍威營八千人,驍騎營七千人,神風營七千人,範願的虎捷營還在統計人數,不過,看樣子,大概也有七八千人,至於曹旦的老營,多是老弱病殘,精壯士卒也就兩千來人,不過,那些老營裡的婦孺都是那幾個營的士卒的家人,所以,我們必須牢牢掌握在手中,以便控制對方,當初,竇建德也是這樣做的!”
高暢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微蹙着眉頭,考量這樣做的得失。
像竇建德以往所做的那樣去做,雖然,這樣不怕那些士卒譁變,不過,這樣做,那些士卒對他就不會有什麼忠誠心;若是按照在平原那樣去做,將田地分發給那些士卒地家人,將他們集中管理起來,既可以贏得軍心,也可以繼續控制他們,這當然是個好辦法,但是,目前這樣做的時機還不對。
第一,由於和範願等人達成了協議,仍然讓他們自領一軍,所以,這些士卒說起來還不是自己人,只是可供利用而已!
第二,以平原,清河,信都三地地財賦養不起這麼多的人,雖然因爲戰亂地原因,很多土地都荒蕪了,但是,有很多無名土地都歸在了那些世家名下,多餘的荒地不多,已經分派得差不多了,都分給了那些流民和自家軍隊的將士們,暫時,沒有多餘的土地分派,當然,他不會任由那些世家是無忌憚地吞併土地,不過,爲了獲得那些文人士子的心,至少在短期內,他不可能明裡對那些人下手。
所以,考慮沒多久,他就答應了徐勝治的建議,徐勝治也是想到了這些原因,這才決定暫時按照竇建德那套去做吧。
“我們的兵力呢?”
回答高暢這個問題的人是管小樓,現在,他算是高暢麾下地最高將領了,雖然,還有徐勝治,騰珏和他平起平坐,不過,由於他的資歷,這個問題理當由他回話。
“蘇定方將軍地右衛營五千人,顧子文將軍的左衛營五千人,屬下一共帶來了七千人,加上大人的本部一萬人,我軍一共有兩萬七千人,其中大多數都是精銳戰兵,輔兵不多!”
“很好!”
高暢尋思了一下,覺得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他對衆人說道。
“明天就是大典,大家都知曉自己該做的事情了吧,就按照計劃那樣去做,有什麼改變,我會直接下命令,好了,下去準備吧!”
“是!”
衆人齊齊站起身,向高暢行了個軍禮,退了下去。
高暢正要站起身往後院走去,蘇雪宜甦醒之後,他總是會抽點時間去陪她,阿嵐也像變了性子一樣,時常陪在蘇雪宜身變,這讓高暢頗爲安慰。
然而,薛仁貴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這個打算落空了。
“主公,宋正本宋大人,凌敬凌大人,崔無傷崔大人,顧旦顧大人,秋長天秋大人求見!”
高暢皺了皺眉頭,問道。
“什麼事情?”
薛仁貴說道。
“明天是大典之日,衆位大人懇請主人焚香沐浴,在靜室修心,以便明日登壇祭告蒼天!”
禮儀!又是禮儀!
很多時候,高暢都不理解這個時代的人爲什麼這麼注重禮儀,以繁瑣的禮節來讓無知的平民敬畏吧?高暢笑了笑,對薛仁貴說道。
“你去告訴衆位大人,我馬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