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茫茫夜色中的原野,唯有風在肆無忌憚地嘶吼南穿越而來,漆黑的天幕上,懸掛着半輪明月,月亮發射的光芒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暈黃,寂寥地撒向大地。
時初。
一條火龍出現在暗夜之中,由東向西遊走而來。
“快!快走!”
“兄弟們,加把勁,快點走!”
隊列中,不時響起帶兵軍官的嚎叫,在這些叫聲的鞭策和鼓勵下,已經疲累不堪的士卒們拖着沉重的雙腿,不停地向前移動着腳步。
他們已經行進一天多了,只在午間和酉時用膳時才休息了一會,加起來也不過只有半個時辰,大多數時候都像這樣在拼命地邁着雙腿,向前疾行。
李靖和他的士兵們一樣在徒步向前走着,他的戰馬跟在身後,由親衛牽着,戰馬的馬鞍上託着他和一些士卒的甲冑。
現在,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常常回過頭去望一眼身後的隊列。
這支軍隊有三千多人,是屬於他的兵,而今次的行動,則是他擔任中郎將以來的第一次領兵作戰,當初在武邑剿匪的那次在李靖看來,只是一次練兵行動,算不得獨立作戰。
高暢雖然和魏刀兒簽訂了互助互惠的友好條約,卻並沒有遵守的打算,當他從派遣在魏刀兒身旁的無間那裡得知,魏刀兒放鬆了對自己的警惕後,他就制定了這個行動計劃,準備一舉將魏刀兒部殲滅。
和高暢訂立盟約之後,魏刀兒將宋金剛和他的人打發回了上谷郡,讓宋金剛和突厥人那邊多多聯繫,以便儘快達成盟約。
然後,爲了緩解糧食的壓力,他將自己的軍隊分別交給手下的十三太保統率,讓他們到深澤之外去就食,待到明年春暖花開之際再聚集起來,和高暢一起聯手向郡發起進攻,然後聯合突厥人擊殺高暢。
知道魏刀兒的虛實之後,高暢決定派遣一支精兵奇襲深澤,施行斬首行動,只要魏刀兒一死,他手下的那些太保們則不足爲慮了,在無糧的情況下,他們除了投降,就只有四散逃生。
要想實現這個計劃,這支精兵就必須是百戰之師,統領也必須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然而,高暢最後卻是派李靖統領他的新兵營去執行這次行動。
在李靖統率的這三千人中,只有五百人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其餘那兩千五百人都是才從武邑徵召入伍的新兵,雖然,他們平時在農閒的時候也參加過軍訓,精於騎射的漢子也不在少數,但是,用這樣一支才成型不久的軍隊來進行這個奇襲行動,在徐勝治和那些武將看來,高暢這樣做的確有些冒險。
不過,高暢相信李靖的能力,所以他力排衆議任命李靖的部隊擔任這次奇襲的任務。
當初,李靖被高暢留在樂壽,黃晟就率領這支軍隊假意北上河間,於中途改變方向,潛行到了饒陽,在饒陽城外的一個隱秘地點駐紮了下來。
李靖和高暢立下一年之約後,就率領幾個親衛離開高暢的車隊,來到了饒陽和本部人馬會合,這時,他已經瞭解到了全盤計劃。
他們先是從饒陽出發,經過一天多的急行軍趕到了安平附近,休息一晚之後,再按照計劃從安平出發,朝深澤疾行而來。
李靖的軍隊有三千多人,五百來匹戰馬,在行軍途中,這些戰馬的任務很簡單,它們負責揹負士兵們的鎧甲,以使得士兵們可以輕裝前進。
在高暢的軍隊中,長途急行軍乃是必備的訓練科目,所以,李靖雖然統領的是新兵營,那些新兵在老兵的鞭策和鼓勵下,經歷了兩天多的急行軍,也基本杜絕了掉隊的現象發生。
之所以沒有出現掉隊的現象,李靖發明的一些行軍花招也功不可沒,他準備了許多繩子,每一個小隊共用一根,在隊正的帶領下,士兵們將繩子栓在腰間,連成一起,這樣,有能力的士卒就可以幫助那些力量耗盡的士卒繼續向前走去,以便發揮團隊的功用。
李靖自己也經常在隊伍的前後巡查,黃晟等神官更是不停地跟士兵們打氣,讓他們有信心和力氣向前行進,避免士氣低落的情況發生。
爲什麼不選擇一支輕騎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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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因爲短短几天的行軍,步兵的速度並不比騎兵慢,一般的北方戰馬並不習慣於長途行進,它們擅長的是短途衝刺,要想像步兵這樣長途不間斷地行軍,唯有一人配雙馬,或者多馬,像後世蒙古人席捲歐亞一般。
如此,這三千人就要配六千匹戰馬,要想徵集這些戰馬,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並且容易引起敵方細作的注意,達不到奇襲的目的,所以高暢最終放棄了這個選擇。
畢竟,他手下的士卒都經歷長途急行軍的訓練,步兵完全可以承擔這次任務。
能夠被高暢信任,李靖雖然性情穩重,卻也難免心情激奮。
自己的能力能
高暢的認同,李靖固然高興,然而更令他高興的是,當一面,可以率領自己親自訓練出來的這三千精兵進行獨立作戰。
作爲一個武將,打仗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以往,李靖害怕被高暢派去與官兵作戰,所以心情頗有些患得患失,既想打仗,又害怕打仗。
而現在,他和高暢定下協議之後,也就沒有了那種顧慮,既然是和反賊作戰,他當然要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倒不是想得到高暢的賞識,這只是一個武將的本能而已,一旦上了戰場,就會全力以赴去爭取勝利。
爲了表示自己和士卒們一樣在同甘共苦,李靖入鄉隨俗,也像黃晟等軍中將領一般放棄了騎馬,而是徒步行軍,這樣一天多的急行軍下來,他的雙腿已經像鉛塊一樣沉重了,但是由於他精神亢奮,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和累。
前方傳來了馬蹄聲,一個火點在李靖的視野中迅速變大,那是前方探路的斥候回來了,在全軍中,唯有前方探路和位於身後保護的斥候才騎着戰馬。
雖然,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晚上,敵方不可能派出斥候在野外偵查,爲了保險起見,李靖仍然在隊伍的最前方派出了斥候。
有時候,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就可以影響到整場戰役,李靖不想因爲自己的一個小小失誤,破壞自己的第一次獨立領軍行動。
“稟大人,沱河就在前方五里!”
到沱河了!
那麼,距離狐丘的敵軍軍營只有一個多時辰的路了!
“河面怎麼樣?結冰了嗎?”
雖然,早期的情報中已經有沱河結冰,人和馬都可以徒步過河的消息,李靖仍然多嘴問了一句。
“已經結冰了,可以過人!”
“你們有沒有探明?冰面上大概可以同時過多少人?”
李靖追問了一句,在前方的斥候之中,他安排了一個對當地非常熟悉的嚮導,那個嚮導針對冰面的厚薄,能夠得出冰面的堅硬程度。
“佐尉大人說,前面那段河面的冰層似乎在今天早些時候坍塌過,所以冰層並不厚,一次恐怕不能過太多的人!”
李靖聞言不由皺起了眉頭。
現在改變行軍方向另尋冰面過河無疑要耽擱一段時間,不改變行軍方向,一次性只過少部分人,同樣要耽擱時間,並且也不保險。
起初,李靖擔心會出現河面的冰層太薄,無法過人的情況,爲此,他做了一定的準備,現在,他只能希望這些事先準備好的手段能管用了。
隊伍在冰封的沱河前停下了,在火光的映照下,若是刨開路面上那層厚厚的積雪,當可以瞧見泥土中的車輪痕跡,就在不久前,狗子他們的運糧隊就是在這裡過的河。
“藥師兄,我過去了!”
黃晟朝李靖行了個軍禮,李靖回了一個禮,點點頭。
纔到軍營的時候,李靖對高暢軍中的禮節分外不適應,而現在,他的軍禮動作越來越利落了,不用老是彎下腰,屈下身子朝人下跪,無論怎麼說都是一件好事。
黃晟和十來個士卒分散開來,間隔五六步左右,他們取下背囊,從裡面拿出兩塊長方形的木塊,然後,套在雙腳之上。
李靖長處邊塞,那裡的冬天比這裡要冷上了許多,這種簡易的滑雪板就是他從馬邑郡的土人那裡學來的,在冰面上滑行,能夠減輕重量。
擔心出現冰面無法承擔人的重量的情況發生,李靖才命令所有的士卒都要準備這樣的兩塊東西,有備無患,而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
黃晟他們上了冰面,朝河對岸滑去,在他們的腰間綁着長長的繩子,他們滑到對岸之後,接下繩子,然後將繩子的一頭綁在岸邊的大樹或者石頭上,這面的士兵將繩子繃直,將另一頭綁上。
士卒們排着隊列,取下滑雪板套在腳上,然後雙手逮住長繩,朝對岸滑去,這樣做的話,就算冰面坍塌,也不至於掉入冰窟之中丟掉性命。
事實證明,李靖的這一套非常管用,半個時辰不到,三千來人,五百匹戰馬就過了沱河,又過了半個時辰的急行軍,他們趕到了狐丘之下,來到了魏轂轆的軍營前。
火把自然已經熄滅了,鎧甲也從戰馬上取了下來,穿戴在身上,每個士卒都拿起了武器,凝視着***通明的敵軍大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此時,正是子夜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