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池被黑暗所籠罩,寂靜無聲,只間隔傳來幾聲狗吠,繼而驚醒了夜睡的嬰孩,幾聲無意義的哭喊頓時響了起來,隨後,傳來了大人們的罵聲或輕聲的撫慰,嬰孩的哭聲隨之弱了下去,漸漸消散不見。
一切重歸寧靜。
酉時過後,樂壽就像全天下所有的城池一樣進入了宵禁,大街上,除了更夫,巡邏的士兵,以及領有特殊號牌的人,不允許其他人行走。
宵禁在這個時代無可厚非,畢竟,在這樣的時代,一旦入夜,基本上就毫無娛樂可言,且城中住宅多爲木製結構,爲了防火,防盜,宵禁自然在所難免,入夜之後,若仍在街上行走,不是雞鳴狗盜之輩,就是浪蕩之徒。
這時的住宅以坊爲主,坊與坊相鄰卻不相通,一到晚上,坊門就會關上,有士卒專門看守,除非第二日打開坊門,坊內的居民輕易不得出來。
樂壽作爲高暢政權的中樞所在,防備自然格外嚴密,宵禁也比其他城池執行得嚴格,在最近發生了一系列針對官員的刺殺行動之後,巡邏的士卒也比往日多了一隊,而這段時間,則更加嚴密了。
徐勝治已經率領城中的駐軍遠去,向東進發,前往弓高迎敵,城中的兵力幾乎抽調了一空,只留下了五百人駐守,再加上金城宮的一百侍衛,能戰之人不過區區六百來人,因爲防務空虛。故而各種防備措施的實蝕倒格外嚴格。這時,若是碰見膽敢違反宵禁之人,巡邏地士卒有權當場斬殺。
也許是氣氛緊張地原因吧?還未到宵禁的時間。大街上就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隨着宵禁時間的到來,坊門地關閉,整個城市更是如鬼蜮一般寂靜。
屋中的相繼熄滅,黑暗在城市中穿行,吞噬着一切。
不過。在這城市中,某些地方並未屈服於黑暗的yin威,那裡,依然燃點着,與夜空中的星光相輝映。
小曹府的內宅通明,火光映照下,不少面無表情,手持橫刀的軍士站立在各個要害之處。一種緊張肅殺地氣氛在隱隱流淌。
這樣的氣氛同樣在曹元暢的書房內流淌着。
本府的主任曹元暢作爲一個郎將,本該隨同徐勝治出戰,就在徐勝治率軍出戰的前兩天,曹元暢突然得了疾病。面色蠟黃,臥牀不起。故而,他沒有出現在出征討賊的大軍中,而是留在了樂壽。
這個時候,本該臥牀不起的曹元暢卻神采奕奕地出現在了自己的書房裡,圍繞在他身邊地,有四五個人,都是他曹家的心腹,這其中,有的還是軍中的低級軍官,在樂壽地留守部隊中任職。
除了這些曹家的本家人外,還有一個女子,她就是繡娘,那個代表宇文家與曹元暢聯絡地密使。
竹孃的聲音在室內悠悠迴盪,曹元暢和手下一樣在凝神傾聽。
“那圖紙你們可曾記熟?宮中禁衛的換防時間和巡邏路徑是否牢記於心?”
曹元暢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右側的曹大身上,曹大是他的家將,明日的行動將由他負責最重要的環節,攻打金城宮。
徐勝治率領大軍離開樂壽東進討賊之後,曹元暢覺得自家的機會來了,他準備乘樂壽防備空虛的時候發起叛亂,給高暢政權以致命的一擊。
由於高暢大力限制手下將領的私兵,以曹元暢的職位,麾下的親衛不過區區五十人不到,以這點力量發起叛亂,縱然樂壽的守軍兵力不過六百餘人,他也不可能成功,只不過,這只是曹元暢擺在檯面上的力量而已,曹家暗地裡埋下了不少力量。
首先,曹旦在城外有一處農莊,他在那裡有五百私兵,平時都以膿的身份爲掩護,實際上他們乃是曹家所養的死士,只要家主一聲令下,他們就甘於赴死。
曹旦隨着高暢北征幽州之後,就把指揮這些死士的權力移交給了曹元暢,最近,曹元暢已經將這些人一點一點地挪進了城裡,躲藏在自家產業的一間地下藏身所裡面,準備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就起事,而明日,五月十九日,就是曹元暢認爲時機成熟的時候,那個時候,徐勝治率領的大軍已經和賊軍交上手了吧?就算他得到樂壽叛亂的消息,一時間也抽不身回援,等他抽出身子回師樂壽時,大勢早就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了。
樂壽的糧倉內儲存着許多軍糧,徐勝治的大軍,高暢的北征軍的糧草供應有一部分都有樂壽供給,特別是永濟渠的水路運輸被斷之後,樂壽糧倉的效用則更爲突出了,一旦樂壽被佔,糧倉被毀,出征的兩路大軍將死無葬身之地也!
奪得樂壽之後,若是能立住腳自然好,若是立不住腳
火將糧倉燒燬,夏國同樣也會完蛋,曹元暢不相信在情況下,高徹能力挽狂瀾。
當然,這一切能夠成功的前提是叛亂成功,而明天的叛亂要想成功,每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一旦什麼地方出現錯誤,那就換成他曹某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僅僅是他曹元暢一個人,整個曹家可能都會身死族滅。
所以,曹元暢此刻的心情又是緊張,有是興奮,隱隱還有些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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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計劃很簡單,明天由曹大率領躲藏在秘密地點的五百死士攻打金城宮,一舉將高暢的兩位夫人掌握在手中,然後,以夫人的名義下詔,平息城中的反抗。
城中的那五百駐軍,由於他們分守四個城門,再加上有一部分還要負責上街巡邏,兵力極其分散,因此要解決他們並不困難。
曹家在城中還能召集一些人馬,再加上宇文世家在城內也有一些力量,這些人手加起來並不比駐軍少,曹元暢的任務就是率領這些人阻擊那些駐軍,不允許他們去救援金城宮,並且,在此之前,搶先一步佔領軍機處,政事堂,六部衙門,使得政令無法外傳,讓城內的駐軍形不成統一的指揮,如此,大事何愁不成!
要想叛亂成功,攻打金城宮是關鍵,金城宮的護衛雖然只有一百來人,不過,他們個個武藝高強,大部分都接受過高暢的指導,若是讓這些人有了防備,要想強行攻下金城宮將是一個極其困難的事情,所以,事情若想成功,只能出其不意,乘其不備。
因此,繡孃的情報就格外關鍵了。
竹娘由於經常進宮去爲高暢的兩位夫人裁剪衣裳,教那些女官女紅,兩位夫人對她身爲喜愛,經常還會和她聊聊天什麼的,故而,在她有心的窺探下,金城宮的虛實就在她眼中慢慢地清晰了起來。
有了這些情報的支持,曹大攻打金城宮就容易多了。
畢竟,金城宮雖然號稱宮殿,不過是稍微大一些的宅邸而已!和一般大戶人家的宅院差不多,遠遠沒有真正的宮殿那般防衛森嚴,要知道,像東都洛陽那樣的皇城,甚至比整個樂壽還要大,要想攻下那樣的地方,不要說五百人,就連五千人也不行,五萬人方有可能成功的機會,也只是可能而已!
面對曹元暢疑問的目光,曹大地點了點頭,他是那五百死士的頭領,深知手下的戰鬥力如何?在他看來,金城宮的那一百禁衛縱然驍勇善戰,但是在對其瞭如指掌後,又是乘其不備突然攻擊,自己這五百人一定能順利完成任務。
曹元暢見狀,抿着嘴脣,神情凝重地同樣點了點頭,然後,他的目光落在繡孃的臉上。
竹娘面無表情地說道。
“請曹將軍放心,我的人早就準備妥當,明日,將按照計劃向既定目標發起攻擊,將軍只需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即可!”
對於此刻自己的心情,繡娘很難找一個詞來形容。
宇文家對她恩重如山,她唯有捨身相報,爲此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爲過,只是,眼看自己這次的任務就要順利完成了,她卻感不到絲毫的欣喜。
不管是嵐夫人,還是羊人,她們都是難得的好女子啊!作爲一國的王妃,在她們身上,她看不到絲毫的驕矜,她們對待她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平等的姐妹一樣,她們對待其他那些女官和侍衛的態度,也是那樣的活善,沒有把他們當作任打任殺的家奴,繡娘也曾經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曉那些主子是什麼嘴臉,若是她一直在那樣的環境活着,自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問題是她破家之後,環境發生了改變,遭遇有所不同,對生活的態度自然也會發生變化,因此,她才知道那兩位夫人的性情是如何的難爲可貴!
可惜啊!
明朝她們一旦落在亂軍手中,不曉得將會遭到什麼待遇?
竹孃的目光漫無邊際地穿過窗櫺,越過火把的亮光,落在黑暗的遠處,周遭,曹元暢和他的人仍然在對明天的行動進行討論,那些聲音就像蚊吟一般在她耳邊迴盪,毫無意義。
她不再想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