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高暢率一萬精銳繞過黎陽,潛行至滑州,一舉將滑州攻破,俘獲李唐淮安王李神通,李淵妹同安公主,滑州太守王軌,李世績之父李蓋,滑州城內一萬五千唐軍盡數被俘,這消息傳奔四方,天下爲之震動。
就在高暢襲破滑州前五天,六月十五日,從恆山郡南下的夏軍蘇定方部,在趙州(也就是趙郡)城外二十里與唐軍趙州總管張志昂部展開了激戰。
雙方當時的兵力對比,夏軍爲一萬,其中有三千精銳戰兵,其餘的七千人馬乃是臨時徵召的預備役軍人,負責後勤押送,修築營寨等雜活,一般情況下不會被蘇定方派上戰場;與之對陣的唐軍則有一萬五千人,大部分是臨時徵召而來的當地青壯,有三千人是趙州的常備軍,有一千人是隨從張道源前來趙州的關西兵,張道源被高暢的刺客所殺,他們就納入了趙州總管(也就是趙州軍區總司令)張志昂的帳下,歸其指揮。
兩軍從辰時開始佈陣,午時初纔開始交戰。
蘇定方讓七千預備役軍人作爲預備隊列於後陣,虛張聲勢,他親率三千精銳上陣迎敵,中路是兩千精銳步卒,一千上谷精騎則分列在兩翼,隱藏在步兵方陣之後。
張志昂的佈陣則與之相反,他把那一萬徵召而來的精壯列在前陣,自己則率領能征善戰的四千精銳位於後方,他的計劃非常簡單,先用那一萬雜兵去消耗夏軍的戰鬥力,畢竟,這一萬人就算不做任何抵抗,將他們放在那裡任由夏軍斬殺,也要消耗他們的大量體力,待夏軍疲憊之後,他再率領精兵突擊,當能一舉獲勝。
爲了鼓動那些雜兵的戰鬥意志,張志昂將夏軍渲染成了魔鬼一般的角色,說他們都是妖魔高暢的信徒,凡是不信奉靈寶神教的人都會被他們殺光,財產和女人也會被他們盡數搶去,要想保住自己的家人和財產,就必須奮勇殺敵,讓這些傢伙衝進身後的城池,那就是一場莫大的災難。
在這樣的宣傳鼓動下,一開始,那些雜兵的戰鬥意志還是非常強烈的,出擊的鼓聲一敲響,他們在長官的驅使下,面部扭曲,神情猙獰,嘴裡像野獸一般大呼小叫着,隔着老遠就向對面的夏軍方陣衝去,根本就不講究什麼隊形,當然,他們被徵召來當兵也不過區區十來天的事情,雖然大部分人也識得拉弓射箭,粗略地懂得一些武藝,只是,要讓他們在短短的十幾天內就學會陣型轉換,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開始,張志昂就是把他們當作消耗品在使用。
由於需要自帶武器鎧甲,他們中間的很多人不但沒有鎧甲,只穿着一件單衣,甚至手裡面拿着的武器也非常的不像樣,有的只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木棍,有的拿着鐮刀,有的拿着鋤地的鋤頭,或是生鏽的菜刀,真正拿着武器的只是少部分人。
就是這樣的一羣烏合之衆,沒有任何隊形,沒有任何防護地衝向了甲冑鮮明,武器精良,同時又經常進行殺人訓練的夏軍,其下場可想而知。
蘇定方的戰法中規中距,一切都按照基本戰鬥條例在進行,面對一窩蜂衝過來的敵軍,首先發起攻擊的是弓弩手,位於前排的長槍手一律蹲下,將位於第二線的弓弩手的身影讓了出來。
第一波射擊乃是拋射,箭雨如蝗,黑壓壓地遮蓋着天空,發出“嗖嗖”的驚心動魄的尖叫,落在蜂擁而來的人羣之中,在收割生命的同時,也奏響了悽慘到了極點的哀歌。
一共五波無差別的射擊,最初是拋射,然後是平射,最後是自由射擊,等這五波射擊過去之後,衝陣而來的唐軍雜兵部隊的隊列已經變得稀稀拉拉了,沒有鎧甲護身的他們在大規模的箭矢打擊下,只有死路一條,只是箭矢的遠程攻擊,一萬人中仍然站立的已經不到五千人了,在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中間,除了一部分是被箭矢射殺的外,還有大部分人由於恐懼才臥倒在地,他們蜷縮着身子,不停地顫抖,就算是被奔跑的同伴踩在身上,他們也不敢從地上爬起來。
所有還活着的唐軍這個時候都被夏軍的攻擊嚇呆了,他們呆呆地站在戰場上,停止了向前的奔跑,他們在戰場上茫然行走,有如行屍走肉一般,周遭地獄般的景象讓他們恐懼萬分,勇氣就像被鋼針刺破的氣球,“噴”地一聲,爆炸了,消失了!
夏軍開始行動了,步兵方陣邁着整齊的步伐踩着鼓點有節奏地向前行去,兩千人的腳步聲就像是一個巨人發出來的一般,大地也在這腳步聲中顫抖。
失去了勇氣的唐軍雜兵們自然喪失了繼續前衝的力量,面對着那座移動的鋼鐵森林,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轉身向後逃跑,一邊悽慘地尖叫着,一邊不顧一起地向前奔跑,只想離這殘酷的地獄更遠一些!
瞧見這一幕,張志昂目瞪口呆,在他視線中,漫山遍野都是崩潰,逃竄的本方士卒,他們扔下了武器,只顧亡命奔逃,在這些人中間,除了絕望外,他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了。
一刻鐘啊!
也許一刻鐘都不到!
一萬人就這樣崩潰了,趙地多豪傑啊!一萬趙地兒郎卻如此輕易地敗下陣來,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原本,他想利用這一萬雜兵去消耗夏軍的力量,結果,還沒有等和夏軍短兵相接,這一萬人就在對方雨點般的箭矢攻擊下敗下陣來,張志昂雖然在第二線佈下了督戰隊,然而,面對瘋狂逃命的這數千人,區區的那點督戰隊根本就不管用,很快,就被逃兵的浪潮淹沒,被裹挾在其中,朝他的中軍方陣奔來。
“穩住!”
張志昂高聲吼叫,身邊的傳令兵不停地搖動旗幟,轉達着他的命令,中軍的弓弩手紛紛出列,若是逃兵直衝過來,戰事就無法挽回,所以,雖然面對的是自己人,張志昂仍然命令中軍開弓射箭,迫使逃跑的士卒往中軍方陣的兩翼逃去。
不過,張志昂的反應還是慢了點,嗯,準確地說,應該是蘇定方的行動太快。
就在步兵方陣發動之際,瞧見對面的唐軍前鋒崩潰,蘇定方當機立斷,讓步兵方陣兩翼的上谷精騎殺了出去,他親率這隻騎兵趕着敵方的潰兵朝前掩殺過去,不再保留預備隊。
騎兵的速度自然比步兵要快,一旦衝起來,就更是如此,潰逃的唐軍就像牧人皮鞭下的羊羣一樣,在夏軍騎兵的驅使下,朝張志昂的中軍方陣捲了過去,縱然被箭矢所射殺,仍然前仆後繼地跑過去,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在逃命的時候,這個定律人人知曉。
蘇定方這一千騎兵全部來自上谷郡,上谷自古就出精騎,不在幽燕騎兵之下,張志昂本身只有數百騎兵,這個時候卻也用不上,眼看潰兵就要衝垮他的中軍大陣,他見大勢已去,只能長嘆一聲,率領身邊的數百輕騎往趙州方向撤去,現在,只能據城死守了。
六月十五日,蘇定方圍趙州,當天,趙州城破,李唐趙州總管張志昂被俘。
六月十六日,蘇定方將一部分輜重和預備役軍留在了趙州,自己親率三千精銳步騎突進,一路急行軍直奔刑州(也就是襄國郡)而去。
六月二十日,就在高暢攻克滑州的當天,蘇定方攻克刑州,生擒刑州太守陳君賓。
五天之內,連下兩郡,蘇定方之名傳遍了河北,就連關中李淵也知曉了他的名字,河北人皆稱之爲飛將軍,在河北人居多的夏國集團,祖籍冀州的蘇定方自然要比來自關西的李靖名頭響亮了許多,雖然,李靖和騰珏聯手,他們打下的地盤比蘇定方要大了許多,現在,李靖甚至向南方打了過去。
同樣是六月二十日,這一天,孟海公部繞過了鉅野澤,進抵任城城下,此時的任城守將乃是投降夏軍不久的劉蘭成,輔助他的神官乃是楊黑子,今年楊黑子才十四歲,卻已經被高暢派遣出去,獨擋一面了。
任城守軍不多,只有一千多精銳戰兵,其餘的都是當地民壯,這些人要他們出城野戰自然不行,不過,要讓他們憑藉高大的城牆作戰,還是能發揮一些作用。
孟海公部並沒有裝備大量攻城器械,只能到了任城,再動員士卒修建,等他做好準備攻城時,河北的戰況已經傳了過來,得知滑州被高暢攻克,李神通被俘獲,孟海公心中大駭,急忙退兵。
任城的夏軍兵力稀少,也就沒有追擊,劉蘭成和楊黑子只是派出小股輕騎沿途騷擾,給撤軍途中的孟海公平添了一些不痛快而已!
六月二十二日,尉持恭破汲縣。
六月二十三日,高暢回師黎陽,數萬大軍齊聚黎陽城下,將黎陽圍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