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文是河間人,出生寒門,家中有着數十畝薄田,一家,他的父親乃是一個儒生,雖然算不上什麼大儒,卻也在河間著名的學堂念過幾年書,所以,他從小就隨着父親唸書習字,家中有着那幾十畝薄田的支持,也還過得下去。
然而,在他十五歲的時候,這一切改變了!
以流民爲主的變民軍席捲河北,爲了求生開始殺官造反,天下打亂,戰事頻繁,袁家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在一次官兵和變民軍的交戰中,袁志文的家鄉變爲了戰場,那一戰過後,他的家宅毀滅在了戰火之中,他的親人不知所蹤,他則被變民軍裹挾成爲了其中的一員。
接下來,就是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軍旅生活,打仗,劫掠,流竄,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好幾年,跟着的部隊旗號換了不少,身邊的同伴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基本上每隔兩三個月就要換一批人,幸運的是,他卻一直活了下來,變民軍的旗號也換成了竇字大旗。
對於文士和儒生,竇建德並未像其他的那些變民軍一樣恨之入骨,見到就殺,反倒比武夫還令他看重,有許多朝廷的降官在竇建德處都身居高位,袁志文由於粗通文墨,漸漸地,在竇建德軍中嶄露頭角起來。
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想活下去,要想活得更好,只能千方百計地往上爬,只要位置更高。手中的權力更多,這樣才能活得精彩,不至於像那些小卒子一樣,上了一次戰場就命歸黃泉。
當竇建德身死,高暢坐上竇建德地位置,靈寶神教在軍中擴充起來之後,他成爲了堅定不移的靈寶神教信徒,雖然。對於靈寶神教的教義他一無所知。對於所謂的轉世神靈更是絕不相信!
對於讀書識字的人才。高暢比竇建德更加重視,再加上他又是表現得這麼突出,不管任何時候都會表現出一番赤裸裸而狂熱的忠誠來,然後,他升官了。
高暢擊敗羅藝,佔據幽州(也就是郡)之後,急需一部分官員轉入地方。推行新政,他成爲了其中的一員,擔任良鄉縣縣丞,負責當地軍務,一是管理預備役部隊,在農閒的時候進行軍事訓練,還有就是管理當地地治安,這個官位雖然在縣令之下。然而。良鄉縣令是原舊隋官員,羅藝佔據幽州之後,他又是羅藝地人。高暢擊敗羅藝,爲了穩定地方,並未大肆調動當地地地方官員,只要不是負隅頑抗之徒,大部分都留在了原來的位置上,只是,和袁志文這樣的夏朝新貴相比,那些官員坐在位置上難免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不敢隨意指揮袁志文行事,何況,依照夏朝的官制,縣令只能管理政務,至於軍務由縣丞負責,縣令只有監督和商議的權力。
軍權之類的東西,高暢自然不願意交予他人之手,所以,在幽州各地擔任縣丞的人都是夏軍中退伍地軍官,他們率領一隊退伍的夏軍老兵再徵召當地青壯進行軍事訓練,這就是民團的來歷。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也不是所有退役的夏軍軍官對這個夏朝都是那麼熱愛的,他們更加熱愛的是他們自身的權位,以及隨着權位而來的各種各樣地利益和好處。
袁志文當上良鄉縣丞之後,很快就嚐到了權位帶來地樂趣,在良鄉這一畝三分地,他就是土皇帝,沒有人敢於違抗他的意志,以前,那些他作爲升斗小民時不敢直視的世家子弟們,現在,在他面前都要小心地陪着不是,他臉上地表情就是他們臉上表情的晴雨表,他心情差,那些傢伙就不好過,他心情好,那些傢伙就會滿臉帶笑,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更加讓他高興的是,他在良鄉的府邸,每一日都有客人進門,帶着各種各樣的禮物而來,然後空着手出去,當然,他投桃報李,順手的話,偶爾還是會幫對方一個忙,又來纔有往嘛!他非常清楚這個道理,若是自己不幫那些傢伙的忙,他自己的利益也會得到損害啊,到時候,還會有人上門來送禮嗎?
麒麟寨那批傢伙究竟是幹什麼的?他袁志文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反正他是收錢辦事,至於委託人是誰?那重要嗎?
你可以說他愚蠢,但是,一個原本足衣飽食的讀書人,像條狗一般在亂軍討生活,時常食不果腹,每一次戰鬥,都擔心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每一個冬天,都擔心會嗅不到第二年的春風,一旦安定下來,大權在握,享受錦衣美食,在衆人的阿諛奉承聲中度過每一天,他能受得了這樣的誘惑嗎?
老子當年拼命大戰,不就是爲了今天嗎?
更何況,對於
靈寶神教,袁志文本身就沒有什麼好感,只是爲了往裝是靈寶神教的信徒,一個沒有精神信仰的人,對於物質誘惑的抵抗能力,可想而知。
前幾日,封三向袁志文密報,說是懷疑麒麟寨幕後的支持者是良鄉當地豪族郭家,袁志文安撫了他,轉過身,他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都尉郭怒。
郭怒姓郭,自然是郭家的子弟,當初,袁志文到良鄉來,只帶了五十個退役老兵,然後,以此爲骨幹,徵集當地青壯組建民團,民團的限額是一千人,那五十個老兵自然會成爲軍官,不過,還有許多軍官要由當地人擔任,郭家子弟有一兩百人投軍,郭家的家主宴請過一次袁志文,然後,送了幾大車禮物給袁志文,郭怒也就成爲了軍中都尉,當上了袁志文的副手,管理五百人。
之所以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郭怒,袁志文的目的非常簡單,這是一個訛詐的好機會啊!郭家家財雄厚,爲了避免和麒麟寨的賊匪扯上關係,多多少少也會表示一些什麼吧?
果然,當天袁志文的府上又多了幾個美貌的歌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箱黃燦燦的物事,以及數十匹綢緞,這讓袁志文的心情大好,當天晚上起碼多吃了幾碗飯,忙於某種運動,幾乎徹夜不睡。
只是,現在他的心情卻極其地糟糕,收禮自然快樂,可是要爲這禮物擦屁股的時候,心情自然煩悶不堪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商隊?居然敢管麒麟寨的閒事?今日在縣衙,得到報案之後,袁志文的心猛地沉了下來,一方面對來報案的那夥人極其憤恨,另一方面也對郭家的人不滿,媽的,隨隨便便派幾個人把那個神官殺了就是,偏偏鬧出這麼大的麻煩來,卻也偏偏被這些愛管閒事的人從中插了一腳,這樣麻煩了!
他一邊命人穩住那夥人,一邊把郭怒叫來商量對策,兩人一商量,很快達成了共識,千萬不能讓這夥人離開良鄉,一個也不能,否則事情傳到薊縣,神官被殺,農莊被燒,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要把這件事情捂住,只能狠下心來,將相關人士全部剷除才行。
幸好,現在的駐軍基本上已經是郭家的私兵了,那五十個夏軍老兵也被他們收買了一大半,至於沒有被收買的少數幾個,卻又和郭家和袁志文對着幹的人已經在歷次圍剿麒麟寨的戰役中陣亡了,剩下的幾個也是不聲不響對他們所作所爲視而不見的傢伙。
袁志文讓幾個心腹帶着軍隊將那夥報信的人軟禁在驛館中,使其無法外出,自己則匆匆調集軍隊,往槐樹屯農莊趕來,只要把這夥愛管閒事的傢伙殺了,毀屍滅跡之後,驛館內的那兩個美嬌娘可就是自己的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美女。
“大人!”
瞧見封三和一個護衛模樣的傢伙出現在土坡,像是要和這邊交涉的樣子,站在袁志文旁邊的郭怒輕輕喚了他一聲,向他做了個往下劈的手勢。
袁志文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傢伙是怕夜長夢多,不過,他也想速戰速決,媽的,冰天雪地在外面的滋味並不好受!
“放箭!”
郭怒冷哼了一聲,舉起手,用力下揮,早就有所準備的弓箭手鬆開了弓弦,“嗖!嗖!”隨着陣陣破空聲,箭矢向雨點般朝土坡落下去。
那個親衛隊隊長眼疾手快,抽出腰間的橫刀,將射到自己身前的箭矢擋下,拉着封三退了下去。
“裡面的人都是麒麟寨的馬賊,兄弟們,立功之日就在眼前,大家衝上去,格殺勿論,一個腦袋換取賞錢一貫,絕不食言!”
郭怒抽出腰間的橫刀,大聲吼道。
隨着他的吼聲,民團的士卒們在各自小隊軍官的率領下踏着整齊的步伐向土坡上爬去,雖然只是民團,平時的訓練卻也不差,郭家的人不僅餵飽了袁志文,底下的人也沒有少喂,大家酒足飯飽,訓練起來自然也賣力。
“良鄉居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看來,監察司在郡的工作有待加強啊!”
高暢冷冷地瞧了身邊的某個親衛,他乃是監察司的人,那人低着頭,神情惶恐地沉默着,這時,底下人正在給高暢穿戴他的招牌盔甲,他的王旗也豎了起來。
高暢讓所有的親衛站在他身後,薛仁貴端了個馬紮來,他大馬金刀地坐在馬紮上,等候着良鄉的民團駐軍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