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片星空,浩瀚無邊,深邃又幽靜,不知孕.育了多少燦爛文明,見證了多少興盛和衰敗,這裡沒有日月的照射,沒有四季變化,死寂又沉悶。
忽然,一道光芒劃破長空,衆多星辰都遠遠甩在了後面,來不及震撼,緊接着又是數道光芒接踵而至。
刷刷刷幾下,一個宛如銅鐘被撞擊,渾厚而沉悶的男子聲音響起:“無絕,停下來吧,你此刻身受重傷,難道以爲逃的掉嗎?”此人長的更是奇醜,赤着上身,面容上遍佈金色鱗片,從脖頸處一直蔓延至下身,極爲難聽的聲音震碎虛空。
“金蟒,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得到嗎?哈哈,因爲這東西死了那麼多族人,就算我再死了,也不讓你們如願的……”飛在最前面的男子一頭齊至腰間的白髮無風自蕩,白色的長衫上沾滿了金色的鮮血,雖然身受重傷,但是俊秀的面容滿是狂傲不羈。
“不知死活,你難道真想身隕道消?”被稱作金蟒的男子怒道。
白髮男子朝着旁邊的星辰大袖一揮,那一片星域的星辰就如同細沙遇見了狂風,盡數轉動起來,又像流星一般朝着後面的敵人疾射而去。
“你看着吧,哈哈……”白髮男子大笑一聲,話音剛落,光芒閃過,身影又消失不見了。
大德朝三十六年深冬,老皇帝吳廣在京都病逝,新皇帝年方弱冠,登上寶座,開始指點江山,第二年春,改年號爲大統,揮兵南下,經過五年的征伐,終於在這個冬天攻下了苦戰多年的江南魯國。
這本來是值得歡慶的時候,但此時北方接連三年的乾旱,沿江一帶又是剛遭洪水之患,遍地餓殍,飛禽走獸搶食人屍充飢,國內早已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急需修養生息。
魯國富裕,糧米萬倉,新皇帝實乃少年英才,深知其中利害,一攻下了魯國,就派了車船,分水陸兩道,將繳獲地大量糧米運回了大德國,賑濟災民,又建造了一座百尺高壇,花大價錢請了精通岐黃之術的民間道士和大龍寺的和尚,一起登壇作法,焚香請神,誦經唸咒連續七七四十九天,終於求來了甘霖,大雨三日不歇,綿延千里,惠澤萬民,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這是郊外的某座小廟,雜草都枯黃着,沒有半點活力,爛瓦斷牆,左邊的一堵牆用一根木頭支撐着,搖搖欲墜。
廟內昏暗潮溼,很破舊,佛像都是黃泥塑造的,缺胳膊少眼的,身上本該披着的法衣早已不知所蹤,屋內到處都結着蜘蛛網,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好像很久沒人住過了
“啪,”屋頂上突然掉下了幾片瓦,摔在了地上,光線一下子就從屋頂的洞漏了進來,使得廟內也不是那麼得昏暗了。
“咳咳,水……水,小逸……”一個蒼老幹啞地聲音響起。
這才發現,原來神像臺子下面,還鋪了些乾草,上面躺着一個老者正在含糊不清地喊着,像是被剛纔的聲響給吵醒了。老者身上裹着破棉被,散發着陣陣地黴味,頭髮蒼白,臉上佈滿了和老樹皮一樣的溝壑,雙目緊閉,眼眶深陷,乾癟的有些微微開裂。
聞言,一個瘦小的身影很快地從小廟後門跑了進來,手裡還提着一棵東西,一直到那個老人的跟前才停下,這是一個小孩,模樣俊秀,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但臉上髒兮兮地,有點凍地發紫,身上的單衣又髒又破,一條一條掛着的,像被惡狗撕扯過。
小孩不說話,小心翼翼地把這個東西放在地上,在包裹裡取了只粗瓷碗,又機靈地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小孩就捧着個碗走了進來,老人依舊是昏迷不醒,小孩小心地托起了老人的頭,將晚裡的清水慢慢地餵了下去。
老人喝了水,不再胡言亂語,逐漸沉穩地睡了下去。
小孩見此狀,像是鬆了口氣,提起那棵東西,走了出去。
小廟後面有個五尺來高的石鼎,旁邊還有一塊大石頭,下了三日大雨,鼎內已經積滿了水。小孩提着東西走了過去,踩在那塊大石上,把東西放到鼎內清洗,剛好能冒出一個頭。將上面的黃泥洗淨,纔看見這是一棵比較大的山藥,散發着陣陣藥香。
小孩的名字叫陸逸,這名是老乞丐求了個教書先生給起的,意在瀟灑飄逸,不知道先生是怎麼想的,給個乞丐取了這名,應該是被纏的不耐煩了吧。
他天生就是個啞巴,是老者有一次去一個大善人家討飯,回來的時候,在路上撿到的,十分疼愛,便動了心思收養起來。於是,陸逸就這樣飢一頓飽一頓地長大了,他很聰明,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已經懂得很多東西,也不會淘氣,還會扮得很可憐,抹着眼淚和爺爺一起去乞討,爺爺說,這樣纔會有人給吃的,這些東西都是爺爺告訴他的。
不過,這些年來,災情嚴重,很多人餓死,他們爺倆再也討不到吃的了,輾轉到此地,已經是飢寒交迫,老人終於還是病倒了。
這棵山藥可不簡單,它是用來救爺爺命的,陸逸心想,幸好我在後山發現了這棵老山藥,看樣子年份還不低,應該能讓爺爺的病情有所好轉吧。
陸逸將山藥洗淨之後,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突然,只見腳下溜出一隻田鼠,飛快地竄了過去。
“咦,田鼠……”陸逸心中一動,疾步跟了過去。
只見那隻田鼠機靈的很,左竄右竄,鑽進了一個小洞就不見了。
陸逸根本不在意,蹲下身子,用手扒開小洞上面的浮土,拿了根細木棍捅了幾下,感覺不是很深,只聽到那隻田鼠在吱吱的叫着,但是過了一會就沒聲音了,陸逸就接着又挖了挖。
沒多久,陸逸就扒開了一個大洞,抹了把汗,今天收穫不小,把那些東西都掏了出來,一小堆地玉米和穀子,這隻田鼠藏得東西還真是不少,陸逸估摸着,應該能吃上幾天了,把這些糧食小心地掃在一起,用衣服兜住,準備離開,他又想了想,把那隻捅地昏了過去的田鼠也提了起來……
天色暗了下來,老人旁邊已經生起了一堆小火,有了暖意,老人也睡的很安穩,火上面還有一口破鍋,用幾根木棍搭成的架子撐了起來。
陸逸正坐在旁邊,加着柴火,很是開心,別說吃肉了,上一次吃飽,都是幾個月之前的事了,那隻老鼠也被他扒了皮,洗乾淨,和着那些小谷、玉米和山藥,一起丟在鍋裡煮着稀粥。
此刻他已經是餓的兩眼冒綠光,時不時地就拿木棍在鍋裡攪了攪,然後放在嘴巴里面咂了咂,意猶未盡。
躺在旁邊的老乞丐好像動了一下,咳嗽兩聲,就要掙扎着爬起來,陸逸連忙過去扶着,一邊輕拍着後背。
老乞丐聞着香味,來了精神,陸逸很懂事,舀了一碗粥,遞到了爺爺面前。
“爺爺都是要死的人了,沒關係的,還是小逸你吃吧。”老乞丐雖然虛弱,但並沒有接陸逸遞過來的碗,只是慈祥地笑着。
陸逸見爺爺不吃,急忙將碗放下,用手比劃着,指着那口鍋。
老乞丐這才放下心來,捧着碗大喝了幾口,慈祥地問:“唔,小逸,這吃的,你這是在哪裡找的。”
陸逸也用手比劃着說了。
“小逸,你也喝。”老乞丐將碗又遞了過來,陸逸接過,大喝一口又遞回去。
如此遞來遞去的,一鍋粥很快就喝完了,祖孫兩個倒也其樂融融地說着話。
很快老乞丐就困了,又躺了下來,招呼了一聲,“逸兒,你也睡棉被裡面來,天冷,擔心着涼。”
看着陸逸乖乖地躺了進來,老乞丐這才心滿意足,把棉被將兩人裹得緊緊地,但是棉被太小,裹不住全身。
老乞丐慈愛地拍了拍陸逸的腦袋,“這棉被太小了,明兒個爺爺去討一牀大一點的來。”
陸逸不說話,只是咯咯直笑,雖然過着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但是隻要每天都能和爺爺這樣一起,他很開心。
“小逸乖,咳,記得剛撿來你的那會兒得了場病,眼看就要死了,但爺爺不信,果然還是活了過來,算命的先生都說小逸命硬,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他還說了,小逸將來是會大富大貴的,小逸聰明,現在年景不好,等你大些了,爺爺找人幫你介紹去個大戶人家做事,做上幾年,也能娶上一房媳婦,到時候爺爺就能享享清福了。”
老乞丐像是在自言自語,在憧憬着,但說着說着,聲音就漸漸地小了下去,慢慢地打起了鼾。
陸逸靜靜地等了一會,估計爺爺已經睡熟了,就悄悄地從被窩裡溜了出來,小心地將破棉被全部蓋在爺爺一個人身上。
又把那堆火添了些乾柴,自己蜷縮着身子,躺在爺爺旁邊,藉着一絲暖意,他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爺爺鼾聲早已停止,身體也已經漸漸地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