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路遇熟人
楊若兮此次出府不但有映月齋的事情要處理,還有老太太交代的事情要辦,馬車出了映月齋沿着南順街往國子監附近的夫子廟行去,越走車流越多,到了國子監之前的學子街,馬車竟然已經無法前行。
阿貴下車問了一遍後才知道,從今早各地舉子進入國子監后街的考場開始,這條街便呈現了這種狀況,夫子廟那邊更是人山人海,要想過去非得下車步行不可。
“那不如回映月齋去一趟,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楊大川能不能辦好!”楊若兮想也不想的準備打道回府,讓穆清風倒黴都來不及,幹嘛要去給他求什麼“高中符”!
“二奶奶,楊大川也是多年經管生意的老手了,哪裡有你想的那麼無能?媽媽知道你只是不想去給二爺求‘高中符’,也是,老奴這兩天正聽着府裡的那些個丫鬟婆子亂傳話,說什麼二爺的好運道都是吳姨娘帶去的,這次二爺若是中了進士,還不知道她們怎麼編排呢?要是大太太和二爺真的信以爲真,想要休妻了可怎麼辦?”秦媽媽滿面愁苦,擔心着穆清風中了進士後怕更看不起自家主子了!
楊若兮想要回轉的步伐一頓,挑了挑眉,嘴角露出個清冷的笑容:“休妻?要看他們付出點什麼代價了!直接休了我扶正吳採蓮可是標準的‘寵妾滅妻’,他穆清風的功名還要不要?”到時候,說不定還能用這個理由順利的和離,只是還沒讓那兩人嚐到心力交瘁的滋味總是有些不甘心。
“媽媽,咱們去給二爺求符吧!順便也給三爺還有二房的大爺求上一張。”要是穆子墨和穆清雅的名次比穆清風靠前,大太太和穆清風他們心裡必定會不舒服吧。
戴好帷帽,吩咐了阿貴在路邊的腳店裡喝着茶水,順便聽聽八卦。楊若兮帶着秦媽媽和翡翠擠進了人流當中;人流中大部分都是女性,有的年齡偏大被戴着帷帽的小媳婦、小姑娘扶着手臂一路小心前行;也有那帶着一羣丫鬟婆子走得風生水起的富家太太;楊若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習慣性的往人頭上、手上的首飾瞅;有些遺憾這些人大多數都戴着帷帽,讓她看不到她們頭上的飾物,也好根據需要隨時調整映月齋的營銷策略啊。
突然,左前方一個小小的騷動引起了楊若兮的注意,凝目看去,竟然是一個少女打扮的帷帽少女被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大娘扯住了衣袖低聲喝罵着什麼,旁邊兩個長相兇蠻的婆子手裡押着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那個少年一身小廝的裝束,五官雖說不甚起眼。但那雙眼睛滴溜溜的很是靈活,被兩個婆子押在手中他絲毫沒有惶恐之色,反而帶着幾分焦急之色看向被人羣淹沒的道路。似乎爲耽擱了行程而感到焦慮。
“你說你這個作死的怎麼就那麼沒臉沒皮!我都告訴你多少遍別和那人走得太近,你倒是好,前腳答應我,後腳就領着他的小廝跑來夫子廟求什麼鬼符!他有那個福氣嗎?半大的小子學人家考什麼狀元?我呸!待會兒回去我就和你那死鬼老爹說清楚,要麼我帶着你們兄妹倆回孃家。要麼他就把家裡那幾尊菩薩給我趕走!”靠得近了一點,楊若兮終於聽清了中年婦女的喝罵,聽這樣子有些像是看不起男方,棒打鴛鴦的趨勢啊!
“娘啊,表哥和他的三位堂哥住在我們家這些日子做的事情還少嗎?人家只是來科考的,不是給咱們家做苦工的。爹總是說人生無常。誰知道每日裡給你端茶遞水、燒火砍柴的表哥中這次就沒人中舉;表哥一家家學淵源,爹爹和我都覺得這次他們必定有人高中!再說了,我和春生來夫子廟之前不是在家裡給你留了紙條嗎?你大張旗鼓的在街上這樣算什麼?”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一個字一個字又快又清脆的往外蹦,推搡着婦人就想往家推,
“你趕緊帶着兩個媽媽回家去,我和春生求了符就回府!”
“芳兒,娘可不是說笑!那楊家沾染不得。他們在京城的關係還少嗎?幹嘛要偷偷摸摸住到咱們府上來!別以爲你娘不識字就啥也不知道,總之我來找你之前已經把楊家那幾個崽子的東西都丟到了府外。看他們以後住哪?”說到最後,那婦人臉上洋洋得意,似乎像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
楊若兮暗暗爲自己的同宗感到遺憾,這家子其實已經不錯了,能夠幾兄弟一起上京城參加春闈就可以看出家學淵源必定不凡,那短視的中年婦人就算是想丟人家出門也等半月後放榜再說啊!何必人家主子前腳進考場,她後腳就丟人家包袱的。
婦人這句話的聲音有些大,楊若兮身邊的秦媽媽應聲轉頭看去,不禁“咦”了一聲;那邊那個小廝這時候也收回看向人羣的眼神,很是生氣那婦人的話,也不禁大聲了起來:“舅太太,做人可不能像你這樣的!”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使喚了下你們幾個小子,他楊思睿竟然敢讓你們都去外面酒樓、書肆當什麼小工,掙來的銀子我也看不到半分,真是豈有此理。”那婦人的話讓楊若兮也跟着秦媽媽“咦”了一聲,拉着秦媽媽的手不禁緊了緊,往婦人那方向疾走兩步,秦媽媽也激動的伸手撥開擋在身前的人,就想看清巷子口的那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
“我們四個又不是你韓家人,自然不可能在你家做牛做馬!你算什麼舅母,外甥在你家裡住都要收租金。”春生也不依不饒的喝道,最後那句故意擡高了聲音,讓路過的人也跟着側目。
“看什麼看!管好自己走路就好,要看熱鬧回家去。”婦人不管不顧的叉腰大罵,拉長了馬臉看上去就是個潑辣貨,行走在街上的婦人小姐們大都出身書香門第,見狀不禁遠遠躲了開去,露出了楊若兮和秦媽媽的身影。
那婦人還待再罵,可見到秦媽媽之時明顯愣了愣,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掃向了身形高挑的楊若兮。
“秦媽媽!”小廝突然驚呼出聲,雙手連擺,脫離了兩個粗使媽媽的掣肘。見秦媽媽扶着位戴着帷帽的纖長女子,不禁熱淚盈眶,上下仔細辨別眼前人和三年前有什麼不同:淡淡長襲月白色紗裙迤地,外罩玫紅色掐芽錦緞披帛,一條和披帛同色的錦緞腰帶上吊着一塊金鑲玉玉佩,隱隱從帷帽黑紗中也能看見那張熟悉的美貌面孔。
但楊若兮身上隱隱透出的清冷自信的氣質讓他有些不敢呼喚出聲,他家的小姐楊若兮總是嬌嬌怯怯的倚在秦媽媽肩頭,哪裡會像現在這樣站得筆直,無形中便透出一種沉靜的威嚴出來;而且她身邊跟着強勢精明的紅楓和青柳、怎麼換成了一個看上去清秀老實的陌生丫鬟?
“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見過小姐!”秦媽媽擦去眼角的淚水,對春生笑罵道。
“真是小姐!”春生見秦媽媽發話,什麼也顧不上了,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激動得難以言語。
“見過表姐!”那位小姑娘也懂事,蹲身對楊若兮福了福,“表姐還記得芳兒嗎?”
“怎麼不記得?芳兒最喜歡捉弄思睿了,轉眼都這麼大了。”楊若兮和秦媽媽一人扶起一個,她拉着韓芳的手,轉了個身對舅母劉氏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道:
“舅媽,有什麼事情非得在街邊讓旁人都看了笑話去嗎?不如找個清淨的地方好好說說。”楊若兮對這個舅媽的記憶不多,大概是以前的楊若兮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一句話說完,楊若兮領先往巷子中走去,前方二十多丈開外就有一間看似幽靜的茶樓,總比在這街邊要適合談話吧!
楊若兮聽了劉氏的說話、見了劉氏的行事做派都能想象她必定是那種超級現實的一類人。以前楊家勢大,她必定是處處阿諛、照顧周到;如今楊家落魄,劉氏便現出了原形,真是目光短淺、面目可憎。大概自己的母親韓氏遠在青州,根本沒想到她那“仁義熱情”的嫂子會有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然說什麼也不會讓楊思睿住到韓家去的。
“……”劉氏愣愣的看着楊若兮敷衍的行了一禮之後竟然就拉着韓芳顧自往巷子裡走去,根本就沒管自己這個舅母是否跟上?不對!爲什麼是自己跟上去?
可眼看着連春生也被秦媽媽拉着離開了,她也只好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若兮,你走那麼快做什麼?和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一點禮貌都沒有!”劉氏小跑步追上楊若兮之後又開始數落着,這時楊若兮已經看到清淨的茶樓裡坐了好幾桌女眷,大家都脫下了頭上的帷帽,竟然年輕者居多,腳步不禁頓了頓:是不是闖進了別人的聚會?
“表姐,這裡是淑雅樓,我來過的!”韓芳踮着腳尖湊在楊若兮耳邊輕聲說道,語氣有幾分興奮。
“幾位是坐樓下,還是去樓上的包廂?”讓楊若兮更意外的是店小二,竟然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婦人,收拾得挺利落的。
後來的劉氏此時也見了女的店小二,不禁皺了皺眉頭大驚小怪:“若兮,你找的什麼地方?怎麼是女的招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