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海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哈哈笑道:“容兄弟,大哥上回說過要請你去攬香閣喝酒,今兒時辰尚早,跟大傢伙先去樂一樂。”
這麼說着,孫大海的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容兄弟那麼彪悍的一個人,怎麼身上的骨頭那麼軟,跟娘們似的?
容淑藍下意識轉頭看向門外,太陽還沒落山,夕陽正好,這個點青樓的姐兒估計剛睡醒,人家還沒來得及吃飯化妝好吧。
“孫大哥,你也知道,我鋪子里人手少,事多……”
“這個時辰鋪子早關門了!晚飯吃過了,睡覺還早,有什麼可忙的?”孫大海捏再了一把容淑藍的肩骨,眼光下意識掃向她的胸部,看見容淑藍微微鼓起的胸脯,暗道:這麼瘦,怎麼胸肌這麼豐滿?扶着她肩膀的大手忍不住再捏了一把。
容淑藍喝了兩杯,頭有點眩暈,再遲鈍也發覺孫大海的不對,怎麼老捏她肩膀啊?難道是喝多了……她不露痕跡地側了側肩膀,避開孫大海的手,一邊運起《武神訣》驅散體內的酒氣,一邊笑道:“孫大哥,嫂子還在後頭吃茶喝酒呢,你不怕……”
容淑藍正說着,肩膀又捱了一記,卻是南宮尚鋒給了她一拳。
“容兄弟,不就去喝個花酒嘛,也值當這般推三阻四?你該不會在弟妹靈前起誓要爲她守身三年吧?”
容淑藍的腦門上就掛了一排黑線,她瞪着南宮尚鋒,這小子,怎麼口無遮攔呢?他們好像沒這麼熟吧!後者也斜眼瞅着她,大有你敢說不去我就敢扒你褲子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的架勢。
容淑藍有點汗顏,又感覺有點好笑。最後,先繃不住自己笑開了,南宮尚鋒也呵呵笑了起來。
兩人相視大笑,之前醉香樓那點不愉快就不翼而飛。
容淑藍放開心胸,開始打趣起孫大海來:“反正我是孤家寡人,怎麼樣都無所謂。倒是孫大哥,你不怕回去跪搓衣板?”
孫大海一點都不惱,反而摸着下巴樂呵呵道:“跪搓衣板?這是什麼新鮮玩法?容兄弟,明兒你把那糖果多給我兩包,我拿回去哄你嫂子,包管什麼事都沒有!”
衆人鬨然大笑。
容淑藍甩甩頭,她這幅模樣,在這些男人們看來,很矯情吧?這時代男人們聯絡感情,或許就是上青樓摟個姑娘喝杯小酒,跟前世的夜貓子們去酒吧喝酒夜店取樂是一個道理。
如果總是看不慣或者拒絕加入,那隻能被這個圈子排斥在外,無法融入。道理容淑藍也懂,內心裡也不是看不慣,她只是純粹地不感興趣。
“走走走!”孫大海招呼衆人出了門。
沈府側門外,幾輛豪華馬車已經等在一旁。容淑藍看見了馬車旁如鶴立雞羣般站在僕人堆裡的蘇卿。
兩人遙遙對視一眼,蘇卿似乎知道她將去的地方,眼裡露出不贊同。容淑藍對着他微微搖搖頭,邊收回了目光,屈指在口中打了一個呼嘯。
轉眼間,一頭毛光發亮、神駿無比的小毛驢帶着一頭棕灰色的騾馬踢踏踢踏跑過來。
孫大海騎着一頭白色的駿馬跟在容淑藍身旁,側臉看着她笑,“容兄弟,你放心,攬香閣的姑娘比較矜持,不會霸王硬上弓的。”
容淑藍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這傢伙,打趣她上癮了?假裝生氣,扭頭去看前方,不睬他。
孫大海盯着容淑藍的側臉看得入神。
長眉入鬢,鼻尖小巧挺翹,臉頰粉嘟嘟水嫩嫩的。原來容兄弟生得這般好看,其實他的五官生得很柔媚……不知爲何,孫大海腦海中就浮現出容淑藍換上了女裝,長眉微挑、杏眼含春,嬌滴滴地喊他“大海哥”的模樣。
孫大海憑空打了個哆嗦,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容淑藍敏感地轉頭看過去,孫大海則飛快地轉頭看着前方,掩飾地低聲咳嗽了兩聲。
“孫大哥,你不舒服?”
“沒有沒有,剛纔忽然颳了一陣風,鼻子有點不舒服。”
鼻子不舒服幹嘛要咳嗽?容淑藍奇怪地打量着孫大海。
“容兄弟,馬車都跑我們前邊去了,我們也快點!”孫大海揚起手中馬鞭,抽打在馬屁股上,白馬吃痛,揚起四蹄飛奔起來。
小黑剛好打了個響鼻,白馬揚起的灰塵就叫它吃了一嘴巴。小毛驢一怒:這大白馬是欺負我驢小腿短嗎?
小黑四蹄輕輕一抓地,幾乎騰空而起,風一樣捲了過去,眨眼間就追上白馬並輕鬆超越。
讓落在後邊的孫大海看得目露異彩:容兄弟胯下這頭小毛驢,難道是傳說中的千里驢?
因爲路程短,小黑跑得再快,也拉不開多少時間。容淑藍剛跳下驢背,孫大海緊跟着就到了。
一行人並沒有走攬香閣的大門,而是繞到後門才下車。
一個三十出頭的美婦人領着兩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正在等候着。看見孫大海,美婦人連忙小碎步迎上來,風情萬種地衝孫大海嬌笑道:“孫大少,您總算來了,姑娘們都等急了!”
孫大海笑了笑,熟稔地與老鴇調笑兩句,一邊招呼大家進了門。
攬香閣的後門進去,就是奼紫嫣紅的後花園。在花園的一角,有一個畝餘大的人工湖,碧波盪漾的湖面上,停着一艘畫舫。畫舫上掛着長長的粉色的紗曼,有幾個懷抱樂器身段婀娜的女子倚在廊柱上,邊彈邊唱。
柔媚的女聲合着絲竹聲在湖邊繚繞開來,令初秋的傍晚更添幾分迤邐。
男人們踏着絲竹聲走在花叢中,盯着那畫舫上穿着羅衫的女子,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而曖昧。雖然沒有人催促,大家的步伐卻不由得快了兩分。
容淑藍對青樓妓女並不太好奇,畢竟人生百態,她也算見識了不少。無論是今生還是前世,容淑藍所認爲的生活,就是每個人都在爲了生存或者爲了更好的生存而付出着。一些人是付出自己的智慧或者勞力,一些人則寧願付出自己的青春或者肉體。
無論種種,都不過是人生百態之一。
這一刻,她只當一個忠實的觀衆,聆聽美妙的歌聲,卻不會覺得那彈唱的女子有多可憐,更不會感覺賣肉的就多骯髒而拒絕靠近。
但是,容淑藍的淡定和疏遠,在陳文宣強行摟抱住一個彈着琵琶的女子,並粗魯地揭開她的面紗時,通通灰飛煙滅。
那女子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白玉一般的肌膚,一雙水霧迷濛的杏眼,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嘴,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自然垂落在腰間。她並沒有綰髮,只在頭頂戴着一圈花環,配上她身上的紗衣,如同墜落人間的仙女,有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質。
女子的面紗一除去,衆人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這攬香樓,竟然藏了一個他們都不知道的絕色美人兒!
容淑藍悠閒地坐在一旁,靠着廊柱,笑看着對面的南宮尚鋒摟着一個姐兒在調情。
耳邊一聲驚呼響起,容淑藍隨意轉頭,就看見一箇中年男人摟着一個年輕女孩兒正欲強吻,而那女孩兒掙扎中,從陳文宣的懷裡擡起了頭,恰好面向容淑藍。
對上女孩兒那雙充滿絕望地黑白分明的大眼,容淑藍的腦子轟地響起一聲驚雷,人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衝了過去,一腳踢飛陳文宣,將那女孩兒擁進懷中。
於此同時,被容淑藍踢飛的陳文宣從高空墜落,跌入水中,發出一聲譁然大響。
畫舫上的男男女女都驚呆了,齊齊發出一陣驚呼。
都說衝冠一怒爲紅顏,只不過眼前這一幕太勁爆了點,衆人表示有點消化不良。
孫大海最先清醒過來,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哈哈地乾笑着道:“容兄弟,如果你看上這姑娘,大可直說,大哥買下來送你就是。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傷了情面呢?呵,呵呵!”
容淑藍已經清醒過來,目無表情地看了孫大海一眼,什麼都不說,就收回了目光,只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孩兒。
女孩兒埋頭在容淑藍胸前,眼淚洶涌而出,片刻就把她胸前的衣襟全都打溼了。
孫大海對上容淑藍飽含怒火的眸子,心裡“咯噔”跳了一下,一種不妙地感覺陡然升了起來。他不露痕跡地朝一側打了個手勢。
有人開始意識到不對,探究地目光在相擁的兩人身上掃來掃去。也有與陳文宣熟悉的人已經衝向船尾,把船槳伸入水中,把落水的陳文宣拉了上來。
陳文宣全身溼答答地站在船尾,長髮已經亂散,帖在臉頰上;身上的衣裳被水一泡,皺巴巴地裹着他微胖的身體,露出他象徵着年齡的微凸的小腹。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狼狽。
陳文宣眼裡燃起滔天怒火。這會,如果誰敢跟他說容淑藍不是故意讓他出醜,他一定提刀砍了那人!
“姓容的小賊,你欺人太甚!我陳家定與你誓不兩立!”陳文宣跳着腳扔下一句話,不顧身旁友人的勸阻,跳下發現不妥而前來營救的小船,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