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從容地跨過滾滾瀾河,笑吟吟地站在了容淑藍面前。
沈瀚垂眸瞟了他的鞋面一眼,上面連一顆水珠都沒有濺上去。雖然他看這個男人有點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認,明道的修爲,要遠高於自己。
“師兄,你在北疆有沒有看見一隻受了重傷,只剩下七條尾巴的化形期九尾狐?”
容淑藍焦急的語氣,令明道詫異地揚了揚兩條濃黑的劍眉,“師妹,你與那隻狐妖有過節?”
容淑藍睜大了眼睛,聽明道這話,意思是他遇見了九尾狐?!容淑藍更緊張了,再次追問道:“師兄,你什麼時候遇見的九尾狐?她現在在哪裡?!”
明道看容淑藍眼裡的焦慮不似作假,不再逗她,笑道:“前兩****從北漠回來,路過石頭城,碰巧看見一隻七尾狐妖在城主府鬧事,順手就把那狐妖給收拾了。”
容淑藍呼吸一窒,感覺手腳發麻,顫抖着聲音問道:“師兄,那我爹孃兄嫂他們……”
明道不等她把話說完,笑着打斷她,“都沒事。肖晨的修爲雖然低微,但是爲人還算誠信,我到之前,是他拼死護住了城主府的安全。”
明道並不知道肖晨等人的神魂已經被容淑藍掌握在手中,只以爲他是容家莊招攬的修士。
容淑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陣陣後怕,手腳都忍不住發軟。肩膀一暖,卻是沈瀚伸手攬住了她。
容淑藍看着明道,眸中全是感激和慶幸,“師兄,那九尾狐現在呢?”
“師妹不必憂心。九尾狐被我連斷了三尾,又舍了一尾逃命,如今只剩下三尾修爲,又受了重創,逃命都來不及,已經無力再禍害世人了。”
聽到這裡,容淑藍總算是徹底放鬆下來。
九尾狐連續斷了六條尾巴,相當於死了六次,雖然九尾狐號稱有九條命,但是每斷一次尾巴,不但元氣大傷,而且修爲會暴跌。
妖獸修行不易,九尾狐遭此大劫,失去的修爲,別說千兒八百年,就是上萬年,也不定能修煉回來!
九尾狐只剩下三尾修爲,還不一定是他們夫婦倆的對手呢,的確不用再畏懼她。
容淑藍只感覺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徹底落地,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身體後仰,靠在沈瀚的肩膀,昂頭衝明道笑了。
明道回以燦爛一笑。
沈瀚被明道的笑容晃了眼睛,感覺微微有點刺眼,開口笑道:“謝謝你了,明師兄!”
明道眸光一轉,看向沈瀚,展顏一笑,“沈師弟不必客氣。我是夭夭的師傅,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夭夭的親人,那就如同我的親人一樣。”
沈瀚臉上的笑容一僵,他百分百確定這句話明道是故意說的!在他這個生父面前說什麼“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的話?!哼,想跟他搶女兒嗎!
沈瀚的目光倏然間變得有點不善,甚至帶上了一絲寒意。
明道卻視若無睹,壓根不在意沈瀚神色間的變化,笑容依然如沐春風,視線從沈瀚臉上滑過,落在容淑藍的臉上。
“沈師弟,師妹,這次我回來,是來帶夭夭走的。”
沈瀚立刻停止了脊背,渾身緊繃,鳳眸眯了起來,看着明道語氣不善道:“明師兄這話是什麼意思?師弟愚鈍,有點聽不明白!”
明道笑答:“閉門造車如何能成才?我要帶夭夭外出歷練!”
沈瀚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不行,夭夭才七歲!太小了!就算要歷練,也得等她年滿十五歲,及竿後再議!”
明道挑了挑眉頭,瞟了沈瀚一眼,看向容淑藍,似笑非笑的,卻沒有說什麼。
容淑藍則冷靜多了。她生在古武世家,自然知道修真界許多不成文的規矩。
比如,弟子拜師後,師父對徒弟的影響力,甚至比父母還要大!師父決定的事情,哪怕是親生父母,也是無權反對的。
明道現在說要帶走夭夭,只要他堅持,容淑藍夫婦是無權反對的。除非,他們想讓夭夭被逐出師門!
容淑藍抿了抿脣,擡眸看向明道,“師兄,夭夭正在閉關。一切,等夭夭出關後再說,可好?”
“好。”明道爽快地點了頭。
沈瀚還欲再說,容淑藍連忙拉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又衝明道笑道:“師兄,我要回石頭城探望一下父母。師兄是與我們同行,還是另有他事?”
明道笑道:“我就先回烏山等夭夭出關。放心,即便夭夭先行出關,我也會等你們回來再走。”
沈瀚已經控制了情緒,斜了明道一眼,暗道:那你就好好等着吧!我女兒還在秘密花園裡呆着呢!只要我不願意,你以爲你能帶走我閨女?!
想到這裡,沈瀚又高興起來。可是轉念想到夭夭和小東與九尾狐一戰,受了重傷,這會是在閉關療傷,心中的雀躍又如煙雲般散去,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明道看見沈瀚的神色瞬息萬變,雖不解,卻沒有深究的意思,朝容淑藍夫婦拱了拱手,道:“如此,沈師弟、師妹,來日再會!”
夫婦倆齊齊抱拳,“師兄慢走!”
明道優雅地轉身,幾個大步,已消失在容淑藍夫婦的靈識裡。
二人並未多說,轉身渡河,片刻後,就抵達了石頭城。
城主府,除了房屋崩塌嚴重,傷了幾個下人外,並沒有別的損失。
容家人一切都好。
但是,肖晨重傷昏迷,夏星在照顧他。
沈瀚餵了肖晨服下療傷的丹藥,容淑藍取了一桶混沌靈水,讓肖晨浸泡在混沌靈水中療傷。
肖晨抵死相互容家人,無論是處於自願,還是因爲神魂被容淑藍控制了,容淑藍都領他這份恩情。
處理了肖晨的傷勢,容淑藍才與父母兄嫂詳談。
容家人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九尾狐大鬧石頭城,受驚是有,但是大家還算鎮定,並沒有誰被嚇破了膽子。
容淑藍把九尾狐與他們的恩怨重頭到尾詳細說了一遍。
容士誠聽罷,目中露出複雜之色,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難過,輕輕嘆了一聲。
藍氏倒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丈夫放在膝蓋上的大手,低聲道:“人生自古誰無死?他去了,也好。”
沈瀚、容淑藍、容叔權三人都知道容士誠的嘆息是因爲沈均善的死。他們是小輩,沈瀚還是沈均善的親子,都不敢插嘴長輩們的恩怨,一時間,大廳裡安靜得令人感覺有點沉悶。
容淑藍率先打破了沉默,笑道:“爹、娘,哥哥、嫂嫂,如今天下不太平,不如你們就搬到烏山與我同住吧?省得念哥兒天天都叨唸着你們!”
沈瀚衝容叔權挑眉一笑,“三哥,來吧!你不是還等着我教你修煉嘛?”
容士誠回了神,看了看女兒女婿,又看了看兒子兒媳,笑道:“我和你娘住哪裡都無所謂。這件事,還得問你大哥。”
夜萱只笑看着丈夫,沒有說什麼。
容叔權垂眸想了想,擡起頭看着妹妹和妹夫,“十三,妹妹,那九尾狐受了重創,以後應該沒有這麼厲害的妖獸向我們尋仇了。我在北疆住慣了,一時半會不想挪地兒。爹孃就跟你們回烏山養老,等君哥兒滿三歲,我也把他送到烏山,讓你們幫着調教調教。”
容叔權目中的笑容雖然淺淺的,但是神色間卻很堅持。
容淑藍也沒有多勸,點頭道:“那好,我讓肖晨留下來,爹孃就跟我回烏山。”
容士誠夫婦喜愛烏山濃郁的靈氣,且大孫子還在烏山呢,他們也捨不得,都含笑點頭。
事情就這樣定了。
容淑藍和沈瀚在石頭城住了半個月,等肖晨的傷勢徹底恢復後,給肖晨留下足夠的丹藥,帶着容士誠夫婦,返回了烏山。
烏山有蘇卿和阿羅鎮守,隨後明道也回來了,即便有幾隻小妖被靈氣吸引過來,也蹦躂不起來,就被收拾了。
回到烏山的第二天,小東和夭夭同時傷愈出關。
小東的修爲依然沒有人能看透(包括明道在內)。
夭夭的修爲,倒是再上一層樓,已經突破到了築基六層。
夭夭看見明道,小臉倏然就亮了,衝到明道身前,想撲進他懷裡,不知怎麼又忍住了,擡起一張秀美絕倫的小臉,甜甜地笑着喊“師父”。
明道溫柔一笑,伸手摸了摸夭夭黑亮的長髮,“很好,沒有讓爲師失望。”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夭夭一雙狹長的鳳眸笑眯成了一道線。
沈瀚提議,讓明道去猴山靈田逛一逛。
容淑藍欣然允諾。於是,一家四口,陪着明道來到猴山靈田。
明道對靈田裡動輒三五千年份的靈草靈藥視若無睹,反而對紫稻田和靈菜地讚不絕口:“師妹,你這塊靈田很不錯,這靈米靈菜,比我之前在師門吃過的還要好!”
沈瀚笑眯眯道:“明師兄喜歡的話,就在烏山長住好了!”
夭夭立即附和道:“師父,你別走了,就在烏山跟我們一起!”
明道含笑瞥了沈瀚一眼,指着前面的通天湖道:“我記得這裡有一棵通天雷木?”
容淑藍眨眨眼睛,看向小東。
小東大咧咧笑道:“本大人覺得那棵小雷木不錯,就煉化了當法寶耍耍!”
明道眸光一閃,眸底深處有驚鴻掠過,雙眸亮起奇異的光芒,看了小東一眼,勾脣一笑,“好!果然是後生可畏!”
小東嘴角一抽,瞟了明道一眼。
本大人馳騁仙界時,你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算了,看在夭夭的份上,就忍了吧。
沈瀚以爲明道發現靈田中濃郁的靈氣後,會打消帶夭夭歷練的念頭。
豈料,次日清晨,明道就向沈瀚夫婦辭行,要帶走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