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未說完,崔尚然卻是明白得很,身形微微頓住,並沒有否認,只是道:“她是個很特別的人。”
只此一句,就足夠表達出他的意思。
冷冷的目送崔尚然走遠,蕭雲擎將染血的拳頭沒入袖中,一貫漠然清冷的眼眸裡,多了絲陰鷙。
而與此同時的,身在蕭王府內的青雅郡主蕭雲雅,亦是有些氣急敗壞的摔了房中多寶格許多擺設,有個丫環想上前來收拾,卻是被她一腳踹上心窩,整個人倒在了一片殘渣碎瓷中,片刻後就是滿身的鮮血,慘不忍睹。
“還不快把人帶下去!”蕭王妃聞訊趕來,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見那些丫環都瑟縮着不敢上前,當即就不由沉聲下令。
“是,王妃!”有兩個較爲清醒的大丫環,匆匆上前,將那險些疼暈過去,卻還得忍着不敢叫疼的可憐丫環帶下去上藥。
剩下幾個丫環,則是悄聲上前將那些殘渣都給收拾乾淨,不過一會,就恢復原貌,多寶格上的空位,也有人從小庫房裡拿了新擺設過來填滿。
等到人都退下,只剩下母女兩個時,這房中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雅兒,誰又招惹你了?”
蕭王妃看似關懷的發問,一雙利眼卻是飛了幾個眼刀子過去,她自己論是如何都好,卻容不得子女這般撒潑鬧騰。
蕭雲雅深知這一點,被看得哆嗦了下,而後才斂下害怕,紅着眼眶委屈的依偎過去:“母妃定要替女兒做主!”
蕭王妃吃軟不吃硬,聞言,就收斂了些怒氣,一挑眉問:“怎麼了?有誰敢惹我們的郡主?”
“還,還不是喬家那個鄉下野丫頭!”蕭雲雅說着就有些不忿,“不過是仗着她那母親是崔家女,拿着句玩笑話般的指腹爲婚,就想攀上崔家哥哥!簡直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聽到竟是跟喬晚有關,蕭王妃心中已是沒了半絲怒氣,而是生了些許興味,聽到最後那句,眼神就不由帶了絲戲謔:“怎麼,雅兒你這是看上那崔尚然了?”
她說得直接,上一刻還是氣惱不已的蕭雲雅,這會白皙雙頰便飛起幾片紅雲,微微低了頭,嬌羞道:“崔家哥哥生得俊美無儔,學識上他不認第一,這北安郡怕是也沒人敢認了,不過二十郎當歲便已被聖上重用,往後定是更加前途無量。雅兒配他,應當還算是配得上罷?”
看着自己女兒這副情竇初開的模樣,蕭王妃兀自好笑:“當然配得上,你可是王府貴女,聖上親封的青雅郡主,別說區區一個四品太守,就算是侯門子弟亦是配得上的!崔尚然都算是高攀了!”
面上這般說着,心下卻是暗自想,蕭雲擎這段時間與崔府來往甚密,還推了謝家的親事,想來是打上了崔清秋的主意。
喬晚那鄉下丫頭,想來也不過是他一時新鮮,沒用了就丟在了一邊,若不是崔尚然從中插手,怕是直接被遠嫁到金州沈氏去了。
如今既然蕭雲雅看上了崔尚然,一家不結二親,要結亦是得隔輩,只要定下了他們兩個,蕭雲擎再想打崔家的主意也是不行。
他不是喜歡那個鄉下丫頭麼?
她不妨做一件好事,既如了女兒的意,又讓他們兩個也如願的湊到一起去。
蕭雲雅自是不知道自己母妃還想了這麼多,只是以爲自己賭對了,母妃看起來就不太喜歡那崔氏母女,有關她們的事,都是樂得插一腳,就算不符規矩的事,亦是會替自己辦到。
想着,蕭雲雅就不由可憐兮兮的看着她道:“但崔家哥哥已承認與那野丫頭定親了,還說會等她長大,就算女兒喜歡,怎能伏低做小?”
“胡說!”蕭王妃故作嗔怪的道,“什麼伏低做小,你可是堂堂郡主,要做小的也是那野丫頭!不過崔尚然是她表哥,定是也不會讓那丫頭做小。”
蕭雲雅眼眶似有淚珠泛出:“那母妃,我可怎麼辦?”
將她拉入懷中輕撫背部,安撫道:“放心,不過是一個男人而已,雅兒既然想要,母妃自是說什麼都會讓你如願。”
得了這句承諾,蕭雲雅臉上浮出得色,轉而卻是露出驚喜之色,仰頭看向蕭王妃:“當真!?”
“當然當真,”蕭王妃輕輕一點她的額頭,笑道,“母妃何曾騙過你?”
毀一門親事而已,有什麼難的?
當初她還小,沒能做到的事,這一回,定是要扳回一城,替女兒達成所願!
這邊母女二個在暗自籌劃,那邊母女兩個卻是鬧起了冷戰。
喬晚已受夠崔氏這種自以爲是爲她好的行爲,嫁給表哥,撇清跟蕭雲擎的關係,不準出門,只能悶在房間裡讀書練字做女紅,相較起周氏對待喬湛的方式,竟是沒什麼差別了。
她原本覺得,只要照二叔所說的,策反喬明遠掌控大房,與其一同反抗周氏,自己的命運就只會掌握在自己手中。
卻是不曾想到,還有一個人,可以隨意改變、安排她的人生。
好在中秋將至,崔氏每日裡忙得不行,根本與她碰不上面,不然喬晚都不知道見到後,應該要說些什麼好。
那天孃親疲倦而又決斷的神色都彷彿還在眼前浮現,讓她排斥之餘,還有些小害怕。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明白,什麼叫越是親近的人,卻越是會傷人最深。
就在她快被憋壞之時,崔尚然便在下衙門之後,順便上門拜訪,說崔老夫人想念兩個外孫,想在節前接他們去小住幾日。
喬明遠自是二話不說的應下,周氏亦是找不到推拒的理由。
畢竟喬湛去了可以跟崔老太爺讀書寫字,喬晚則是本來在從雲慈庵回來後,就該上門拜訪,這會已是晚了好些時候。
他們兩個都點頭了,崔氏當然也沒理由再關着喬晚。
反倒是喬晚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去,幾個丫環忙着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卻是坐在書房發呆。
這還是確定定親一事之後,她和崔尚然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她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是這事已經過了明路,喬府崔府上下都是知曉了,還傳到了外頭。
古代悔婚可不是鬧着玩的,要麼是其中一方死了,要麼就是不顧身敗名裂都要拋棄對方,根本沒有什麼溫和的方式。
她是不怕身敗名裂,但卻不能牽連喬府,若真是有那一日,喬府會第一個不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