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晚聽了一愣,隨即很快就明白過來,多半還是抓着蕭王爺這個異姓藩王身份不放,非正統王室本就惹人非議,之前是因着是太祖皇帝親自立的,先皇也只能採取將人放在外面的決策。但是現在已經過了兩朝,改到第三個年號了,這個異姓王的存在就越發讓人看着不順眼,難得找到個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
崔氏又是一嘆:“若是隻是外面的人只是在傳謠言也就算了,可你二叔都是才傳了信回來,說要讓我們提醒你,看能不能想到適合的主意避免過去。”
去江南參戰立功,已是蕭雲擎的孤注一擲,這會再要想主意,怕是難了。
想來方纔蕭雲擎已經是同王爺說起了這事,但回來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應是不想讓她太擔心。
喬晚暗暗苦笑一聲,隨即扯起笑臉安撫崔氏道:“恩,孃親放心吧,子瑜會跟王爺商量好對策的。待會等他辦完事回來,我也會跟他好好談談,看這次究竟要怎麼做。”
這種事,崔氏除了擔心也做不到別的了,見她如此,自是隻能點點頭:“那便好,希望能順利解決。”
事情已成定局,崔氏就算有些後悔,但也不會再說早知如此之類的話,只是關切的撫了撫她鬢間的散發:“不管怎樣,我和你父親都只希望你能和子瑜好好的就行,別的都不管。”
喬晚心中一動,擡手握住她的手:“嗯,我們會的。”
而後崔氏留了下來一同用午飯,蕭雲擎也跟鳳恆談完事,趕了過來一起。
因着到底是王府的事,崔氏自是不會多說,只是樂呵的吃完了午飯,然後喝了會茶,就不多留的起身告辭,將空間留給他們小夫妻倆。
才送着崔氏出了院門,迴轉的時候,喬晚就將之前她說的話都重述了一遍,問道:“你怎麼想?”
“母親告訴你了?”蕭雲擎本還想先拖一拖,聞言,腳步就不由一頓,“要看那位的心思,如若是刻意縱着文臣上奏,那估摸着要做好回京城的準備了。”
“誒?回京城?”這倒是完全出乎意料,喬晚愣住的道,“難不成因着這麼點捕風捉影的小事,就要定我們的罪?”
到底是同在青州,一個王爺一個將軍,互相間自然得有所來往,而不能說直接撕破面子。
那些文臣們有確實的證據不去看,非要抓着謝沅碧和那兩個姬妾來說,簡直不可理喻。
“定罪倒是不至於,畢竟還是缺少實際證據,”蕭雲擎拉着她,沒有直接回後面廂房,而是上了書房,“先皇當初是爲了避免京中起亂,才立了幾個藩王派出去,這會那位皇位已經坐穩了,就自然會起想要收回藩地的心思。要將老虎的牙拔掉,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圈在身邊。”
是了,京中不缺王室公侯,沒有實權還丟了藩地的蕭王府一轉移過去,就什麼都不是了。
到時皇上放心了,羣臣也無話可說了。
“這次秦宏連同扶桑人起事,就是最好的廢藩理由。”蕭雲擎走過去開了窗戶,神色一片淡然,好似一點也不意外會這樣。
他這一說,已然完全不是猜測,而是確定了。
喬晚苦笑一聲:“王爺不好當啊。”
“誰說不是?”蕭雲擎走到書桌前,將一些雜物都收拾掉,攤了張白紙,一副要作畫的架勢,“偏偏那個女人到死都還想着爭這個毫無用處的爵位,早知如此,我就該讓一讓她,免得死不瞑目。”
“……”喬晚無言看他一眼,“別亂說,王妃她現在還好好的躺着呢。”
雖然現在沒死,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蕭雲擎不置可否,拂袖仿若流水行雲一般的將畫紙四角都鎮好,然後微微笑着看向她:“娘子,替爲夫磨墨可好?”
見他還當真有心思作畫,喬晚哭笑不得的一搖頭,隨即還是將衣袖拂起,一邊將墨汁和顏料一點點的磨散,一邊目光不錯的盯着他下筆勾勒起勢。
之前不是沒看過他畫畫,不過這還是頭一回,親眼見到他,將二人曾共同經歷過的事畫下來。
不過片刻功夫,這幅畫已是有了大概的輪廓,赫然是在梧山寺時,兩人坐在那高牆上,後面是一片絢爛晚霞,前方則是雲霧縈繞的山林田地城鎮,虛無縹緲卻又確切真實。旁人看着或許只會讚一聲畫功好,但切身經歷過,才能覺出其中意義深刻。
這簡直要比照片還要神還原,照片只能抓住一角風景,但畫卻能包羅萬象,天地人和皆在其中。
然後他又轉了個角度,將整個梧山寺都是畫下,最後畫了兩面聳立紅牆,只見牆中一裙裝女子扶着牆,從另一頭款款而來。
“啊……”喬晚這纔不由輕呼出聲,這不就是她那天下午剛睡醒,還有點茫然無措,然後出來找他的場景麼?
隨後又找到重點:“那天下午,你便是將整個梧山寺都走了個遍?”不然怎麼可能畫得這麼細緻具體。
蕭雲擎畫完最後一筆,才擡頭含笑看她:“梧山寺已有百年曆史,難得去一趟,自然是得好好走走。”
誰像她,直接睡了一下午。
喬晚輕咳着道:“那看日出呢,你不打算畫下來?”
“不急,”蕭雲擎小心的將畫紙移到另一張書桌上面去晾乾,“今日就先畫這兩張,稍後我來教你裝裱如何?”
“你還會裝裱?”喬晚愣了。
蕭雲擎伸出沾了點墨汁的食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劃:“不會如何教你?”
“喂……”喬晚下意識的去摸,結果摸了一手墨汁,臉上估計也黑了一片,看着蕭雲擎肆意的笑容,她便就也生不起氣來,只能無可奈何的搖頭失笑。
而兩人這一下午,又是膩在書房一起作畫,又是親暱的一起裝裱,自然還是瞞不住蕭王爺。
見他們兩人的心情完全沒有被影響,反而還更好的樣子,蕭王爺既好氣又好笑:“也是了,以後八成都是得過關起門來的日子,能這般恩愛如初還好過一些。”
說完一嘆,想起自己身邊的女人一個一個的離開,就不由神色黯然了幾分,最終仍然只是化爲無聲的嘆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