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莫千蕊纔剛清醒過來,就暗叫糟糕。
她病了。
有道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莫千蕊還沒有感覺到後半句話對不對,反正前半句在她身上已經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頭暈眼花,四肢無力,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氣神,一夕之間從一個活蹦亂跳的小丫頭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嫗……
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莫千蕊靜下來安慰自己,順便努力呼喚阿爹阿孃。
其實,仔細想象,她這種情形倒也正常。
昨個兒她先是在竈間裡忙活,身上雖說穿了棉衣,卻也不會最厚實的那一套,畢竟先前也沒想過要出門。孰料,意外來得那般突然,美娘拉着她跑出去大半天,且還去了風大雪大的碼頭。
這也罷了,莫千蕊總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很好,稍微吹點兒風着下涼很是扛得住。
比起那些寒冷,她深深的認爲,在李家產房裡受到的驚嚇纔是導致她病倒的原因。
“大夫,我家大丫頭如何了?她啥時候能好?”
最初,見莫千蕊遲遲沒有起牀,阿爹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昨個兒的事情他已經知曉了,打心底裡覺得應該讓莫千蕊多睡一會兒。可剛走到院子裡,就聽到莫千蕊房裡傳來特別微弱的呼喚聲。
於是,原本打算去菜市口碰碰運氣的阿爹,立刻調整了計劃,踩着積雪說盡了好話,又附上了一貫錢,纔將一位老大夫請上了門。
幸好像莫家這種農戶出身的人家,對於禮儀一類的也不是很在意。要不然,像莫千蕊這種半大的姑娘家,也不可能讓大夫直接進房裡把脈。
“沒啥大問題,大致就是受涼外加受驚了。這女娃年歲不大,調養起來也容易。我先開個方子,你去藥房抓藥,每日早晚各吃一副。吃上三天大概就差不多了。”
那大夫雖說因爲被強拖過來也有不滿,不過倒還算是盡職盡責。
只是在寫方子時,又遇到了麻煩。
莫家沒有筆墨紙硯這類高大上的東西。
最終,那大夫提議讓阿爹將他送回醫館去,等在醫館寫下方子後,也好順道抓藥回來。
聽着阿爹和大夫的話,莫千蕊雖說渾身無力,幸好腦子還不糊塗,當即費勁的對阿爹囑咐道:“家裡煮藥的爐子上次被小姑姑砸了。阿爹,我還想要一個炭盆子。”
別說是這種合理的要求,就算莫千蕊這會兒想要天上的星星,看在她病重的份上,阿爹也只能想方設法去滿足她的要求。
幸好,外頭的積雪雖還沒有融化,不過因爲昨個兒夜裡雪就停了,這會兒太陽都有些冒頭了,三川道的商家們,也都耐不住開了門。要不是因爲如此,縱然莫千蕊提的都是合理的要求,阿爹也沒法完成。
費了些功夫買足了東西,甚至於阿爹還帶多買了兩個炭盆,以及三個湯婆子。
莫千蕊頭一次見到所謂的湯婆子。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玩意兒有點兒像夜壺,是一個銅製的扁壺。個頭倒不大,也就成人的一雙手掌大小。
阿孃立刻縫製了一個布袋子,還從阿奶的房裡翻出了剩餘的棉花,襯在裡頭。布袋子縫好之後,將灌了滾水的湯婆子塞進去,隨後急吼吼的讓阿爹給送到莫千蕊房裡。
其實,要不然阿爹攔着,以阿孃的性子,一準自己跑到莫千蕊跟前了。
可實在是因爲風寒這種東西,是傳染性極高的。
方纔那大夫也說了,莫千蕊的身子骨還算可以,幾服藥下去也就沒啥問題了。可阿孃不同呢,若是擱在平日裡,倒也無妨。偏偏如今阿孃已經懷孕四個月將將快五個月了,萬一這會兒染上了什麼毛病,這藥也不能亂吃,豈不是麻煩大了?
莫千蕊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孩子,思量出輕重緩急後,當即命阿爹將門關上。阿孃想跟她說話也成,卻是要隔着門板的。且莫千蕊故意裝出一副嗜睡的樣子來,一來好讓阿孃放心,二來也能將阿孃打發回房裡,免得她整日待在門外吹風。
不過,有一點兒莫千蕊還是覺得挺奇怪的。
阿爹明明說買了三個炭盆,卻連一個都不送過來,這是打算幹什麼?
直到晌午過後,她才終於鬧明白了。
原來,最初阿爹只是買了炭盆,並沒有買炭。還想着用木柴燒也行,可等他真的拿回家試驗之後,卻愕然發現完全不行。
也不是說木柴不管用,而是時間太短了。
一盆木柴堪堪夠燃燒半刻鐘,這卻是完全不抵用的。
無奈之下,阿爹只得又跑到賣炭的鋪子買了一揹簍的木炭。這次倒是管用了,可惜這木炭的成分不咋滴,燒出來的煙霧也忒大了。
莫家這邊除了孕婦就是小孩子,僅剩的半大的莫千蕊還是個病患。
阿爹無法,又趕緊跑了一趟,將差的木炭換成了好炭。也幸虧是加錢買更好的,要不然人家鋪子還不收原先賣出的木炭呢。
就這樣,莫千蕊還是覺得無法忍受。
這以往在竈間,柴禾燃燒起來,無論是氣味還是煙霧也不算小。莫千蕊從最初的不習慣,到如今已經是習以爲常了,一天不下廚聞聞柴禾的味道還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呢。
可這並不代表她就能習慣木炭的味道。
尤其是,如今她病着,一聞那個味兒就只覺得腦子更暈了,甚至於嗓子眼裡都覺得堵得慌。
忍了又忍,一直忍到了傍晚時分,喝完了藥,她終於忍不住撐起身子將房門頂上,隨後抱着湯婆子進了空間。
“呼。活着真不容易呢!”
在憋悶的房間裡呼吸着帶着異味的空間,莫千蕊一進入空間,就覺得新鮮的空氣是多麼的難得。尤其是空間裡四季如春,永遠保持在常溫二十攝氏度左右。哪怕小屋裡唯一能躺下來歇腳的草蓆,也絲毫不感覺冷。
不過,也不舒服就是了。
躺在草蓆上,懷裡抱着湯婆子,莫千蕊正打算將外頭的被褥抱進來時,唐晏岫來了。
“嘖,你這是幹啥?”
不能怪唐晏岫大驚小怪,主要是因爲莫千蕊這會兒的形象真不咋滴。
人呢,是躺在草蓆上的。
衣服呢,只穿着最爲貼身的褒衣。
懷裡呢,還抱着一個取暖用的湯婆子。
這還不算,她的臉色那簡直叫一個紅光滿面啊!當然,這完全是因爲她如今還是發燒的緣故。
“我生病發燒了,我阿爹在我房裡擱了一個回釋放毒氣的炭盆子。對了,你去偷一套被褥進來吧。”莫千蕊用特別沒心沒肺的口氣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隨後就看着唐晏岫變了臉色。
“你……”唐晏岫很想噴她一頓,讓她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可看她那副樣子,又硬生生的將快脫口而出的責備嚥了回去。
認命離開空間去忙活了,幸好,唐晏岫的動作倒是不慢,幾乎轉眼就回來了。
只不過,這動靜有點兒大。
莫千蕊瞠目結舌的看着一張巨大的拔步牀憑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雖說因爲連續升級的緣故,空間小屋的地方大了許多,可這麼一張巨大的拔步牀出現後,還是讓小屋一下子顯得狹窄起來了。
說實話,莫千蕊兩輩子都沒有見過這般龐大且造型如今精美的拔步牀。
哪怕上輩子在網絡上看過古代拔步牀的圖片,卻沒有一個能跟她眼前的那般驚人。
整個拔步牀彷彿像是一個小型的房屋一般,落在了最底下的臺座之上。目測長寬都在三米,高度也差不多,幾乎就是個正方體。
裡頭是牀,外頭是個小房間,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驚人,讓莫千蕊目瞪口呆的是,無論是最上方的掛檐還是橫眉,亦或者牀牙上俱是精美的浮雕。哪怕不細看也知道光是這些浮雕就已經價值連城了。
更別說那拔步牀本身的木料已經透着不凡了。
“你能自己起來嗎?還是要我扶着你過去?”
當然能起來!
莫千蕊“嗖”的一下從草蓆上跳了起來,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直接竄上了拔步牀。
那拔步牀裡一應的被褥都有,且還是全套的綢緞製品。這讓鑽進被窩裡的莫千蕊除了感到舒服外,還特別有鑽研精神的開始研究被褥上的面料。
唐晏岫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莫千蕊跟顆流星似的,猛地一下砸進了被窩裡。頓時,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等他好不容易回魂了,也只能翻着白眼又出去了一趟,再次回來時,手裡頭卻抱着一溜兒閃着金光的東西。
說是一溜兒,其實也就是三個。
準確的說,應該是三個大小不同的湯婆子。
要是說的更爲詳盡一些的話,也可以在湯婆子前面加上一個金。
自家阿爹買的湯婆子都是銅製的,當然莫千蕊並不會認爲這世上只有銅製的湯婆子。畢竟,理論上主要屬性穩定的金屬都可以做湯婆子,可她還是沒有想到唐晏岫會直接給她三個金子做成的湯婆子。
一瞬間,莫千蕊打從心底裡升起一種被土豪承包了的感覺。
嘖,還別說,這種感覺……
仔細琢磨琢磨,還真是挺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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