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蕊故意略微提高了音量。結果,她的話音剛落,周圍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這邊。
而說這話的之前,莫千蕊也是有思量過。
的確,她這是有故意將事情鬧大的嫌疑,同時這卻是最好的自保方式了。
上輩子,她不是沒有遇到過被福利院以外的孩子欺負的經歷。可通常情況下,即便遇到孩子不講理,多半情況下,父母長輩還是挺講道理的。當然,前提是你故意示弱,而不是將人家的心肝寶貝打上一頓。
而如今,莫千蕊就是在做上輩子做過多次的事情。
只是,隨着周圍人對沈家的議論聲愈發大了,莫千蕊隱隱感到有些不安。似乎,方纔因爲她跟這幾個小丫頭的爭執,讓她錯過了什麼事情?正想開口詢問阿爹,卻聽得旁人紛紛議論。
“這沈家越來越不像話了吧?方纔給人家魁首難堪,硬是逼着人家放棄了魁首,這會兒又……”
“你少說幾句吧,還想不想在明月鎮繼續待下去了?”
“怎的了?如今沈家霸道到連話都不讓人說了?切,我看沈家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還真別說,老薑這話雖不好聽,卻是挺在理的。”
……
聽着這些議論,莫千蕊心裡喜憂參半。
喜的是,因爲沈家先前的做法,羣衆的輿?論肯定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憂的是,獨獨怕沈家因惱羞成怒將所有的罪責推到她身上。畢竟,沈家是明月鎮上的地頭蛇,若真的要跟她過不去,莫家怕是鐵定要吃虧了。
正想着心事,忽的聽到有人高聲詢問發生了何事,且那聲音還彷彿在哪裡聽過似的。
下意識的擡頭看去,莫千蕊無比愕然的發現,來得竟然還真是熟人。
明月鎮的鎮長大人帶着幾位老者往這邊走來,而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莫千蕊有過一面之緣的人。
這麼說吧,丫醜的讓人絕望到終身難忘!
不是旁人,正是盂縣的縣丞大人。
當下,莫千蕊忽的有些心慌了。雖說她是跟鎮長大人和盂縣的縣丞大人認得,不過真要是論起來,卻是沒有什麼交情可言的。就連跟盂縣縣丞稍微熟悉一些的李家大伯,也一早就搬走了。而且看那一行人的情況,似乎那幾人都是很熟稔的。
這原本只是小姑娘家家的玩鬧,若是讓這些人介入,怕是難以收場了。萬一沈家的態度強硬,那她該如何是好?硬碰硬肯定是不成的,真要將沈家得罪狠了,莫家怕是隻能選擇提前離開明月鎮了。
不想,就在此時,方纔揚言要強搶莫千蕊手上花燈的小丫頭忽的大聲嚷嚷了起來:“我要你的花燈是看得起你,要是你敢不給,我叫我阿爹阿哥把你們全家都趕出明月鎮!怕了吧?快些將花燈給我!不然就打死你!”
莫千蕊起初一愣,旋即卻低着頭偷偷的笑開了。
這小丫頭倒也是個人才!
其實,倘若她方纔不說這些話,沈家若是暗中對莫家動手腳,莫千蕊也無能爲力。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更別說莫家只能算是小魚小蝦的。
可偏偏,那小丫頭卻將這些本不該拿到明面上來說的話,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這下子,卻是幫了莫千蕊大忙了。有這許多人看着,哪怕不是因爲那小丫頭的關係,莫家搬離了明月鎮,怕是沈家也會因此名譽受損了。
這邊,莫千蕊是低着頭偷着樂了,那邊,旁人卻不這麼看了。
旁人只看到那小丫頭一副耍着千金大小姐派頭,囂張跋扈的想要強莫千蕊手上的花燈。而莫千蕊卻只能躲在阿爹身後,顫抖着身子低頭哭泣。
好一齣惡霸欺凌弱女子的戲碼。
且因爲對方也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小丫頭,反倒是讓這齣戲顯得更爲精彩了。
試想想,都是十歲左右的年紀,爲何差異這般大?除了本人的性子以外,更多的原因則是在於家世和家教了。
不論何時何地,仇富心態的人卻始終是不少的。
然而,大多數人是不會承認自己仇富的,而是會將這一切都歸咎到家教上頭去。
正側耳傾聽周圍人的議論聲,忽的一聲高呼從莫千蕊身後傳來:“父親,這沈家的人好是蠻不講理。”
說話家,那人已經走到了前頭。卻是方纔奪得猜燈謎比賽魁首的少年。
其實,他本意並不是真的稀罕那什麼魁首,而是少年心性,跑上來玩一圈罷了。能奪得魁首自然是一件好事,卻不想舉辦者言語裡全是嘲諷的意味。一氣之下,他乾脆撂攤子不幹了,下臺時,卻正好看到了這麼一出好戲。
“咦?我兒怎的了?沈家人……”
讓莫千蕊不曾料到的是,應了那少年這聲父親的卻是那位醜得令人髮指的盂縣縣丞。
當下,莫千蕊心頭狂喜。
若是盂縣縣丞之子方纔也受到了沈家的不公平待遇,且還幫着自己說話。看來,這次沈家人不得不吃一個悶虧了。雖說這也是他們自找的。
說話間,那幾人已經到了跟前,無需莫千蕊多言,自有人高聲議論。當下,一行人均黑了臉。
盂縣縣丞大人冷哼一聲,將自己的兒子招呼到了跟前,道:“誰稀罕一個破魁首?我兒年輕有爲才華橫溢,八歲考上童生,十二歲考上秀才,去年不過也才十四歲,就已經是舉人老爺了,當有乃父之風。兒啊,這些小事兒無需放在心上,堂堂七尺男兒就應該將心思放在大事兒上頭。沈家家主,還有明月鎮鎮長,你們說,是嗎?”
是……你個頭!
鎮長大人好懸沒有破口大罵,他雖沒有看完全場,卻也從旁人的言語中將事情瞭解了七八分,當下滿臉的扭曲。
其實,猜燈謎也好,賽燈會也罷,雖說是由沈家來主持的,可這事兒基本上都是由下人以及一些商戶幫着操辦的。要知道沈家一門俱是讀書人,最是不擅長做這些事情了。
所以說,這事兒頂多就是下頭的人故意欺負外鎮人,而不是沈家非要包庇自己的子嗣。
問題在於,這事兒沒法解釋啊!
鎮長大人氣悶不已,而沈家的家主,也正是鎮長大人的父親,則是一臉平靜的道:“是我沈家教導不利,都是小孩子瞎胡鬧,還請花縣丞多多海涵。”
“好說好說,本就沒啥大不了的,一個魁首罷了,我兒不稀罕。”盂縣縣丞大人並未在這件事情上做過多的糾纏,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莫千蕊,以及她面前已經氣紅了眼的小丫頭。當下,話鋒一轉,“不過,這小孩子瞎鬧好勝心強一些倒是無妨,可也不能幹出強搶東西的事情吧?小時候尚且如此,長大以後莫不是打算當土匪強盜?”
鎮長大人這話說得誅心,而沒等鎮長大人和沈家家主想出應對的法子來,那被簇擁在中間的小丫頭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邊蹬腿一邊嚎啕大哭起來。
這卻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險些讓盂縣縣丞大人噎死。
好半響,他才勉強開口讚了一句:“沈家……好家教!”
噗!
這是在場的衆多非沈家人的圍觀者心聲。
不得不說,盂縣縣丞大人這嘴太毒了,一句話抹殺了沈家所有人。這乍一聽是說小孩子沒家教,往深了想卻是老的沒好好教了,畢竟那小丫頭年歲還輕。
“你是沈家哪一房的?叫你爹孃過來跟我說話!”
鎮長大人幾乎要被氣死了,當下伸手一把將坐倒在地上的小丫頭扯了起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按說,這年頭長輩教訓晚輩也是常事,莫說這事兒本就是晚輩的錯,即便沒錯,被長輩罵兩句,你也無話可說。
可那小丫頭卻是個奇葩,被人從地上揪起來之後,愣是張嘴就咬在了鎮長大人的手腕上。
“你!”
“滾開!我纔不要你管!你敢弄疼我,叫我爹孃打死你,將人丟到河裡去餵魚!”小丫頭狠狠的一抹眼淚,氣勢洶洶的衝着鎮長大吼道。
人才!
莫千蕊對那小丫頭佩服的簡直五體投地。
鬧到如此地步,已經沒她什麼事兒了。別說之前那事兒全是對方的錯,即便錯在於莫千蕊,看鎮長快氣瘋了的表情,估計那小丫頭也討不了好了。
“好好!你爹孃厲害,還能打死我,對吧?成,你告訴我你爹孃叫啥,我就站在這裡,你看看他們能不能打死我!”
人家鎮長的學問是不出衆,甚至於比不上一些沈家旁系的。可他到底是正經嫡系出身,且還是現任家主的嫡長子。不說旁的,收拾一個沈家的小丫頭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且因爲他輩分高,這年頭,能夠教訓他的人只剩下了他的老子爺。
“我要打死你!”
因爲方纔鎮長吃痛,小丫頭很快就恢復了自由,當下就衝着鎮長拳打腳踢,卻絲毫不提自己的父母是誰。
她身邊的幾個小丫頭已經被這情形嚇傻了,直到沈家家主繞過來衝着她們吼了兩句後,纔有一個年歲看起來最小的小丫頭結結巴巴的開口回答道:“我們、我們不是沈家的,我們是……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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