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莫千蕊的插科打諢,反正聊了半天之後,新娘子的情緒倒是平靜了許多。
只是,仔細聽的話,還是能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一絲緊張的情緒。
這也難怪了,縱然她跟李大掌櫃定親都已經好幾年了,可真正相處的日子卻幾乎沒有。今個兒雖然是大喜之日,可算起來,她跟李大掌櫃仍是一對陌生人。
陪了新娘子小半天,待太陽快下山時,莫千蕊就退了出去。
這裡的習俗中雖然也有鬧洞房,不過一般來說,愛鬧騰的都是一些年輕人。像李大掌櫃這種,同輩之人肯定沒這個精力鬧騰,小一輩的縱然有心也沒這個膽兒。加上這裡到底是鄉下地方,太陽下山之後,喜宴也就散了,之後的事情嘛……
李家宅子雖大,可夜裡寂靜得很,莫千蕊若是有些聽壁腳,倒也容易。
可惜,唐晏岫不樂意了。
一把拉住莫千蕊,唐晏岫直接拖着她去了空間小屋。至於虎子們,則一早被丟給了莫家阿孃。
這倒不是小夫妻倆不像話,而是莫家阿孃擔心,半夜裡頭虎子們會鬧騰起來。若是擱在平素倒也無妨,可今個兒的日子到底特殊。要是隔壁孩子哭聲震天,想來李大掌櫃這洞房花燭夜也沒法安生。
“別苦着臉了,再不然咱們也再來一個洞房花燭夜?放心吧,我仔細查過了,那個百分百懷孕的婚房效果只有那第一天。”
見莫千蕊一臉的抑鬱,唐晏岫果斷的變了策略。
正好,今個兒沒有虎子們來折騰,外頭又是風光無限,還不興他倆在空間小屋的婚房裡再來一次?
憑良心說,跟外頭那一對老夫少妻比起來,他倆這一對才叫真正的美好呢!
……
第二日,小夫妻倆神清氣爽的起牀了。
年輕就是好,他倆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對老夫少妻了。
跟他倆一樣想法的人,顯然爲數不少。
大清早的,李家衆多的親眷就已經陸續趕到了李家宅子。一般來說,新婦進門第二日是要給公婆、長輩敬茶的。可惜,李大掌櫃的父母長輩早就沒了,他是如今李家輩分最高也是地位最高之人。若是弟弟們娶妻,倒是需要來給他敬茶,如今輪到他娶妻了,卻只能是耐心等着李家諸多親眷趕來拜見長輩。
見狀,小夫妻倆也乾脆混在了衆人之中。
李家親眷自然是認識小夫妻倆的,他倆提前了兩日回到村裡,又帶來了四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兒子,引得村裡人都去探望了一下。這會兒,見小夫妻倆也跟着混了進來,李家親眷也都只是笑了笑,沒當一回事。
倒是之後,李大掌櫃帶着新婦出來時,見到了這一幕,很是無奈。
更無奈的是,等親眷離開後,小夫妻倆神神秘秘的將李大掌櫃拉到了一邊。
“親爹,咋樣呢?”
“大伯,大嬸懷上了嗎?”
對於這種完全不着調的問話,李大掌櫃連敷衍的心情都沒有,直接甩手走人。
而沒有得到滿意答覆的小夫妻倆只能暗自撓頭,猜測昨個兒的戰況,外加李大掌櫃擁有親生兒子的可能性。自然,結論相當得不喜人。
結合李大掌櫃的年歲,以及新上任的李家大嬸看起來並不算結實的身子骨,懷孕的機率並不是很大。
更別說,即便是懷上了,頭胎就生兒子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唉,不是所有人都有我的本事!”
想起自家那四個喜歡嗷嗷叫喚的虎子們,莫千蕊很是嘚瑟。
可唐晏岫接下來的一句話立刻讓她忍不住橫眉豎眼:“是啊,麻溜的下了四個崽,那確實……啊!”
撇下抱着腳亂跳的唐晏岫,莫千蕊驕傲地揚着頭跑到了對門的莫家。
莫家正在歸整行禮。
看着院子裡頭,已經收拾出來的滿滿兩大箱子的行禮,莫千蕊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大丫頭,你進去跟你阿孃一塊兒帶孩子吧,這兒不用你忙活。”看到莫千蕊過來,正忙着歸整行禮的莫家阿爹開口喚道,並指了指莫家阿孃所在的房間。
而莫家阿奶,則一副恨不得將自個兒也塞到行禮中的模樣,幾乎是帶着咬牙切齒的神情,頭也不擡的整理行禮。
這是打算搬家呢?
茫然的掃視了一遍院子,莫千蕊從善如流的聽從莫家阿爹的話,去房裡尋莫家阿孃了。
不是她沒有好奇心,而是直覺告訴她,莫家阿奶如今這副神情很有問題。
“阿孃,外頭怎的了?誰又招惹我阿奶了?”莫千蕊並不怕莫家阿奶狂暴,怕的是莫家阿奶憋了一肚子氣卻還沒找到發泄的人。這個時候若是有人湊上前去,那絕對會死得很慘烈的。
“唉,還不是你小叔叔嘛!”
莫家阿孃忙着喂虎子們吃早點,而一旁的狗剩兒則睡得跟頭死豬似的,哪怕虎子們又叫又鬧的,也絲毫沒有打擾到他們的睡眠。
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莫千蕊拿過擱在一旁另一個盛有米蛋粥的碗,也跟着喂起了虎子。
投食和閒聊兩不誤,沒多久,莫千蕊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所謂事情的原委,自然是指前個兒分家的後續了。
本來,前個兒鬧了這麼一場,莫家阿奶又氣又急,甚至於想當天就帶着莫家小叔叔、小嬸兒離開。自然,這事兒在莫家阿爹的強力反對下,暫時停止了。
原因很簡單,莫家小叔叔雙腿殘廢,莫家小嬸兒又懷着身孕。在沒有馬車或者牛車的情況下,這倆人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了的。
況且,昨個兒還是李大掌櫃大喜之日。以莫家和李家的交情,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兒,要不然這喜宴是絕對要參與的。
也因此,離開的事兒被推遲了兩日。
等昨個兒喜宴歸來之後,莫家阿奶就開始歸整行禮了。算起來,這楊柳村的莫家祖宅雖然名義上是屬於莫家阿爹的,可事實上,這幾年真正的居住人卻是莫家小叔叔倆口子。當然,莫家阿奶的東西也有不少。反倒是莫家阿爹他們一直住在明月鎮,很少回村裡。
因爲這個緣故,莫家祖宅裡有不少東西都是屬於莫家小叔叔倆口子的,莫家阿爹自然不會貪墨他們的東西,哪怕他們倆口子其實根本就沒有賺錢的能力。
“這要走就走唄,左右盂縣也不遠,我阿奶幹嘛這副樣子?我記得前個兒不是她說立刻走的嗎?”
“那是你小叔叔用死來要挾你阿奶呢,不然,你阿奶能說要走?”
“甭管怎麼樣,這既然都同意了,我阿奶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給誰看呢?”
“這……還不是你小叔叔呢,他不樂意你阿奶跟着他。”
莫家阿孃遲疑了片刻,纔將真相說了出來。
簡單地說,就是莫家小叔叔只想帶着他的妻子前往盂縣,不願意莫家阿奶跟隨。這事兒本也沒有錯,畢竟,按照本朝的律法來說,贍養父母的確是長子的義務,跟幼子沒有任何關係。
可……
“這事兒怎麼說呢?”莫家阿孃也有些頭疼,似乎不願意多插手小叔子的事兒,可面對莫千蕊時,又忍不住抱怨開了,“也不是我跟你阿爹不願意養你阿奶,實在是你小叔叔這做法有些太傷人了。想也知曉,你阿奶跟過去,鐵定是去幫忙的,這又不是老到走不到幹不了活了。再說了,盂縣那宅子不是晏岫送給你阿奶的嗎?還有你小叔叔手頭上的錢財……”
莫家阿孃的意思很明白。
因爲莫家阿爺早亡的緣故,事實上莫家所謂的祖產只有這座祖宅,以及那十來畝田。可因爲祖宅是在村裡的,事實上並不值當多少錢。至於田產,這年頭旱田是不值錢的,水田莫家又不多,滿打滿算左右的祖產加在一塊兒,估摸着也就值當個十幾二十兩銀子。
哪怕按照上輩子的法律,父母的財產有兒女平分,落到莫家小叔叔身上的錢財也不會多的。
而這輩子的律法更是明確的規定了,祖產是由長子繼承的。當然,在繼承祖產的同時,贍養父母以及其他長輩的義務也是由長子接手的。
且不說這樣的律法是否公平,總之一句話,莫家小叔叔若是離開莫家,最多得個一兩半兩的安家費,旁的錢財是跟他無關的。
事實上,莫家小叔叔也確實沒有爲莫家做出任何貢獻。
可如今呢?
盂縣的宅子以及莫家阿奶手上的錢財,絕大部分是來自於當年花縣丞跟唐晏岫的賭注。
當然,唐晏岫早就有言在先,這些賭注他不會要,全部送給了莫家阿奶。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這些錢財跟莫家小叔叔的關係並不大。
“阿孃,小叔叔的原話是什麼?說不準阿奶跟着一道兒去,還是直接說他沒有贍養阿奶的責任?”說這話的時候,莫千蕊面上的神情有些陰晴不定。誠然,唐晏岫送出去的錢財和房產她是絕對不會過問的,可莫家小叔叔卻不能那麼過分。
“這……大丫頭,我跟你實說了吧,你小叔叔說的是,阿奶應該由你阿爹來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