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跟紀海洋在一塊兒的日子是很開心的,林歲暮從來都不否認這一點。

儘管發生後來的事,她依然覺得自己很幸運,有幾個女人能在自己那麼美好的年紀遇到這麼一個男人?

紀海洋開始的時候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她身上。因爲她大一的時候不肯從宿舍搬出來,他也知道她是一個內心保守的小女孩兒,所以他並不強迫她,只要求她有時間就到他家裡來,有時候兩個人看看電影,有時候她做飯給他吃,他在一邊打下手,有時候她就一個人看書,他在旁邊要麼睡覺,要麼就看着她。

大都時候她被看得惱了,就擡起頭來扁着嘴責備他:“你不要看着我呀,你看着我,我就看不進去了。”

紀海洋就笑,湊過去親她,她躲,他不放,兩個人嘻嘻鬧鬧,最後還是她敵不過,皺着眉頭被他吃豆腐。他一點點的親她的嘴角,舌頭伸進去勾她的。

林歲暮最受不了這個,之前她哪裡經歷過這些?所以她就推他,他反而把她抱得更緊。

林歲暮沒有把自己談戀愛的事告訴爸爸,她怕爸爸擔心。而且她幾乎沒有理由的相信紀海洋,所以壓根兒就沒有過不好的想法。雖然紀海洋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他的家庭如何,家人怎麼樣,倒是問過她的,她一一回答,但是因爲腦子簡單所以都沒有回問過。她只知道紀海洋大她九歲,她也不在乎,男人總是不顯年紀的。她也沒有看到過紀海洋工作,他告訴她,她去上課的時候他就去工作了,她也只是“哦”一聲答應。

紀海洋就老是摟着她說:“暮暮,你怎麼老是一副傻妞兒的樣子?”

儘管這樣,他們還是很穩定地度過了一年,紀海洋不逾矩,她一如既往的乖巧。所以在大二的時候,她磨不住紀海洋三天兩頭的哀求加抱怨,從宿舍搬出來到了紀海洋的家裡。

臨走她在宿舍清理東西的時候,舍友都取笑她:“以爲你會是最晚‘嫁出去’的,沒想到你手腳比誰都快!”

她臉紅紅的亟亟的拎着行李跑下樓,直奔紀海洋停在下面的車。

當然,這些,她還是沒有告訴爸爸。

她還記得那間房子的。不大,但是裝修得非常舒服,傢俱很簡單,紀海洋喜歡簡簡單單的東西。她過去以後,東西就陸陸續續的多起來,這樣那樣的,她的課本,書包,鞋子,口杯,零星的小玩意兒,還有她稍顯幼稚的睡衣。

剛進門的時候她是很自覺地把自己的睡衣連着其他衣服掛在客房裡的,紀海洋放完鞋過來,探出一個頭在門口:“你在這兒幹什麼?”

林歲暮很理所當然的說:“放衣服呀。”

紀海洋眉毛一皺,過去把她剛放好的衣服拿出來,直接走到主臥,更加理所當然的掛在自己的衣櫃裡,還指着衣櫃給她看:“我特意給你留了地方的。”

林歲暮愣愣地看着他,紀海洋一看她的傻樣心裡就軟下來了:“傻暮暮,你別跟我說你還沒有這個自覺?”

然後林歲暮的臉在同一天裡第二次“轟”的一下就紅了。

她在那間房子裡,把多少美好的給了他,也在心裡留下過多少美好的記憶。

因爲知道她傻,所以紀海洋包攬了一切他覺得林歲暮不懂的,包括避孕措施。所以他們在一起的三年裡,沒有任何“意外”的事出現。

這一點,她一直都很感謝他。

當然,這“三年”,不包括最後一段時間。

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只知道那段時間紀海洋老是很少出現在家裡,多半是她睡着以後他纔回來,然後她還沒有醒來他就又走了,儘管牀上有他的壓痕,還有一股沒有消散盡的酒氣。

她雖然傻,但還是知道什麼事情正在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但是她根本無法當面問他,就算兩個人難得在一起吃飯了,她一看他一臉疲倦的樣子她也不想再開口問了。

所以就直接到後來他提出的分手了。

她當時沒有反應過來,停下正在切菜的手,擡起眼呆愣愣的看着他。

他站在廚房門口,偏過頭:“你別看着我。我說真的。”

她也說過“你不要看着我”,她那時不知道,原來這句話還會有這樣的殺傷力的。

他說他膩味了,他要結婚了,他要去法國了。

她想了一下,拿起一邊的紙巾擦擦手,低着頭一點點的擦,紀海洋走過來翻開她的手,把她手指頭上被刀切開的傷口流出的血擦乾淨。

原來他看到的。

她藏起來,他還是看到的。

但是他還是看不到。

她把手輕輕地抽回來,一字一頓地說:“紀海洋,我恨你。”

然後她越過他,到主臥拿起自己的書包,其餘的什麼也沒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在北方冬天的街上,心裡想,爐子上還燉着湯呀。紀海洋那麼笨,肯定會把湯燉壞了。

然後她眼淚就掉下來了。

其實她懂他什麼意思的。他們在一起三年,對他開說已經夠長的了。她知道紀海洋之前什麼樣,女人無數,吊兒郎當,只是她一直刻意地忽略而已。

他對她,真的是夠好的了。

他對她,也是喜歡過的吧,不然也不會在開頭那一年裡都沒有碰過她。那多不符他的習性啊。

只是現在他要回去了而已。她應該要知道的。跟他在一塊兒,一開始就要做好這樣的準備。

只是,這樣快啊。她甚至還記得她第一次見他的樣子,他們就分開了。

這麼想透徹之後,她就不哭了。心裡再難過,也是哭不出來了。她第一次愛一個人,就這樣被他生生切斷了。

她什麼都沒拿回來,什麼都再買了新的,再找了房子一個人住在外面,唸書,然後不久就被學校通知得到去澳大利亞深造的名額。她纔剛上大四,不是多麼優秀的學生,她當然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但是她沒有拒絕,安靜的接受,安靜的等着辦得格外迅速的簽證。

她有些好笑的想,他就這麼希望她快點走?

既然他要她走,她就走吧。

她告訴爸爸的時候,爸爸很高興,說暮暮你要在那裡好好學習。她忍着眼淚一個勁兒的“嗯,知道。”

她想她還是怪他的。爲什麼要她連爸爸都離得遠遠的?

她慶幸自己的英語還學得算好,所以到了墨爾本之後除了個別的口音她剛開始聽得不習慣以外,還算適應的很快。房子也是提前找好的,什麼都不缺,信用卡也辦了,錢也不缺。她想,他不想虧欠,那她就不讓他虧欠吧。

她對他,一直是言聽計從。

她上網查到過他和他妻子的照片。那個漂亮的法國女人家裡很有聲望,所以婚禮也辦得很盛大。

她看着照片上笑得眼角依然有細細的紋路的男人,低聲咕噥了一句“就跟他說過他老了呀。”

從此以後她再沒有去試圖找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她開始專心努力地學習。真正的專心學習。她要往前走了。他已經走了,她不能讓自己一直停在這裡。

況且這種進修的機會也難得不是?

她記得有個很矯情的說法:“有的時候放不下一個人,是放不下自己曾經的付出。”

林歲暮是很難很難下決心的那種人,但是一旦她真的覺悟了下定決心了,什麼事,不管有多困難,她都會盡自己的全力去做到。

所以把她和紀海洋的那段從自己的生活中抹掉,她也慢慢地做到了。

後來有一次紀明遠就對她說:“你看着傻兮兮的,其實心裡通透得很。倔得要死。但是你這種人,活起來纔會覺得有氣力,不會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