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南,牙營。
此處牙營本是原林士弘的禁軍大營,後他歸附朝廷自去帝號,被改封爲藩王爵位授封節度使職,於是禁軍也就改稱爲節度使牙兵。
城中八千牙兵,這也是林士弘最精銳的一支兵馬,也是到此時林藥師還想要跟朝廷討價還價的本錢。
只是他沒有料到,闞棱先前一聲不吭,結果卻直接就把他控制在都督指揮使衙門,然後派出手下兵馬圍住了牙營。
“繳械,遣散。”
司馬盧祖尚一身鐵甲,手持兩把鐵錘,站在牙營前對着如臨大敵的牙將道。
牙將王戎面色難看。
隔着營門,他問,“盧司馬這是何意?”
王戎是知道這個盧司馬的,新任的江西都督指揮使闞棱的心腹大將,名祖尚字季良,光州樂安人。父親盧禧,隋時曾任虎賁郎將,因此這個盧祖尚是個將門虎子。他家世代將門,家中富裕有財,他從小習文練武,練的一身好騎射本領,少年就以俠義聞名鄉里。大業末年,盜匪流賊橫行,於是他在家中招募將士捕盜捉賊,當時才十九歲的他,便練出一支精銳,又善於統御兵衆,所到之處戰無不勝,盜賊畏懼,不敢入境。後宇文士化及弒君叛亂,盧祖尚佔據本州自稱刺史,羅成在范陽稱帝,盧祖尚派者獻地歸順,因此被授任官職。
後劃歸闞棱麾下,鎮守江北,因功封宜春侯爵位。
此前闞棱鎮守江北,江西之兵對於闞棱和他麾下的那些大將也是各有聞名,王戎深知這個宜春侯盧祖尚勇猛善戰,打起仗來跟闞棱一樣都是不怕死之輩。
看着盧祖尚後面的府兵精銳,王戎不由的頭痛。
“奉江西巡撫使、左都督指揮使、豫章太守闞公之令,即刻起,原江西節度使牙兵就地解散,所有人歸還鎧甲軍械,發給遣散費,解甲歸田!”
說着,盧祖尚遞上一紙命令。
王戎隔着營門接過,卻並沒有看。他知道,看不看都沒什麼區別。
“這就樣解甲歸田?那我等軍官們呢?”
“原藩鎮士兵解甲歸田,原軍官們則要到洛陽去兵部接受考覈,然後待選。”
王戎皺眉。
他知道一般情況下,官員是三年一任,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四考過後根據考覈成績,要入京待選。
就是另授他職。
考覈成績好,可能是平調或升遷,考覈成績不好則可能會是貶降。
但不管是平調還是升降,一般都要等吏部或兵部安排,有的時候可能一時沒有合適的職位,便得候選等官。若是遇到倒黴的時候,也有可能因爲考覈不好,或犯其它大錯,被直接罷官的也有可能。
去京城侯選,說來倒也沒什麼問題,可現在王戎等江西道官員並不太相信朝廷,因爲據悉原湖南道的許多官將們入京侯選,結果許多人的考覈成績都不好,最後大把的湖南官將直接被奪官罷職,還有大部份被貶官他調,只有少部份人算是平調,升調的沒幾個。
王戎現在爲都押牙指揮使,手底下八千兵馬,在江西藩鎮算是高級武將,但他相信若是入京侯選,估計到時自己可能連個團長都當不上。
正因如此,他纔會支持林藥師鬧一鬧。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嘛,鬧一鬧,若是能夠留任江西,哪怕是降爲一個管兩千人的團都指揮使,只要手下依然有兵,就不用太擔心。
但現在盧祖尚卻明顯來者不善。
“林右布政使呢?”
“怎麼,你一武將,卻要聽一民政官的命令?”盧祖尚冷冷喝問。
“還請盧司馬告之。”
盧祖尚拎着兩把鐵錘,“看到我身後的兵了嗎?皆是南征北戰的大秦精銳,他們曾經以一敗十打敗叛軍,也曾在關外、北疆殺的胡夷潰敗。我身後三千鐵甲,只需一聲號令,便能夠踏平整座牙營,知道我來時闞大將軍給我的命令是什麼嗎?敢有抗令不尊者,格殺勿論!”
王戎咬了咬牙。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可卻十分管用。
他營中雖有八千士兵,可連這些天的糧食,都是靠闞棱供應的。只要闞棱斷糧,他營中便只能再堅持三天。
王戎還在猶豫。
盧祖尚已經大喝一聲。
“是兵還是賊?”
王戎沉默。
“是兵,就跪下!”
“跪下!”身後三千鐵甲齊聲大吼。
王戎額頭冒汗,後背更是汗溼了衣襟,做爲追隨林士弘起兵的大將,他也是一員悍將,打過不少硬仗,可是此時,他卻生起了一股無力感。
“跪下。”盧祖尚又喝了一聲。
王戎雙腿戰戰,終究還是膝蓋一軟,跪在了營門前。
“我是兵。”他喃喃道。
盧祖尚冷哼一聲,“不錯,還知道自己是個兵,知道何爲識時務爲俊傑。王戎,立即下令打開營門,全營繳納盔甲兵器,交出將士花名冊。”
“王戎聽令!”
牙營大門打開。
一個接一個的牙兵跪下。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跪是屈辱一跪,可跪下了,也解脫了。
豫章城街上。
一隊隊的大秦府兵出現街頭。
看着這些兇悍的士兵們全副武裝出現,城中一片驚惶。雖然這些府兵已經入城有一段時間了,可這段時間他們都安靜的呆在營地裡,使的豫章城中還真有些快忘記他們的存在了。
東市。
糧食行一條街,府兵直接就上來查封店鋪,這些店鋪這段時間雖接到闞棱的命令,卻根本不予理會,依然是囤積居奇,甚至還天天限售。
“封!”
一名掌櫃的帶着十幾個夥計操着刀棍等守在門口,“賊軍漢,臭丘八,也不瞧瞧我們這店是誰家的,也敢來撒野,誰敢再上前一步,管殺不管埋。”
帶隊的參軍呵呵一笑。
“好大的口氣,就算你家店是天王老子的,今天爺也封定了,上,誰敢阻攔,殺無赦!”
大隊士兵直接就衝了上去,那掌櫃的一邊喊着我家主人乃是某某將軍一邊還舉起刀,結果下一刻。
一名弩手直接就一弩射去,弩釘近距離射出,準確的自掌櫃的口中射入,自後腦透出一大截。
掌櫃的倒地,血流一地。
後面的人驚住,四面圍觀的也驚人。
“殺人了。”
有人尖叫。
可府兵繼續前衝,一名盾兵直接一盾把一名持棒的夥計砸倒砍死,一名長矛手一矛就把一個滿臉橫肉的夥計給捅穿。
兔起鵲落,瞬間連殺三人。
後面的夥計已經把刀棒扔了一地,直接跪在了地上,甚至有膽小的小學徒直接嚇的尿出來了。
帶隊參軍冷眼瞧着地上的屍首,還有那些跪地求饒不已的夥計們,“查封店鋪,把這些膽敢頑抗者統統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