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
正是秋高馬肥之際。
遼河畔的遼東郡襄平城的城樓上,獵獵飄舞的隋旗下,羅成居高遠眺,一襲白袍的魏徵與他並肩。
“你真要出兵勤王?魏徵望着羅成。
“皇帝被圍雁門,發出了勤王詔令。”
“幾十萬突厥軍圍困雁門,雁門郡四十一城已經經陷落三十九城,皇帝這次凶多吉少。”
“不,雁門城中有十萬驍果軍,驍果軍皆爲健勇,軍官多爲將門子弟,裝備精良,守城做戰,並不懼突厥騎兵。”
“可是雁門城中只有二十天的糧食,皇帝十二日避入雁門,今天已經十六日了,那就只剩下半月之糧。驍果軍再精銳,可要護着皇帝與百官突出三十萬突厥騎兵之圍,只怕也是不可能,畢竟整個雁門郡,現在都是突厥人。你那兄弟嗣業將軍雖統驍果左一軍還堅守着崞縣,可崞縣與雁門相隔百里,他自身也難保,更別說救援天子。”
“河北范陽府尹、北平都督、漠南節度使,太原府尹、河東安撫使衙門,還有河北鄴城的安撫衙門,甚至是關中、洛陽等地的勤王軍也會趕去的。”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僅半月之糧,真能撐到援軍到來?”
魏徵目光望向西北方向,笑着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皇帝被俘或被殺,那麼天下局勢會變成什麼樣子?若皇帝一死,就算洛陽或大興再立一位天子,可遼東也無人能制,你只要繼續在遼東屯田墾荒練兵,那麼三五年之後,便可南下入關以爭天下。”
羅成卻只是搖頭。
“你說的固然沒錯,可你想過另外一個問題沒有?若中原天子在雁門關被突厥所俘或殺死,中原便將亂做一團,而突厥人甚至可能長驅直下,就算他們不可能兵入洛陽、大興,可入太原卻是順勢而下,甚至河套地區也會被突厥人佔據。”
“而大隋若沒了天子,勢力天下大亂,到時誰還能壓的住那些野心勃勃之輩呢?到時你爭我奪,說不定爲了爭奪天下,會有許多人爭相向突厥稱臣納貢割地和親,都想爭着拉突厥爲助力,誰又會來抵抗突厥南下呢?”
“你可還記得當年北周北齊爭霸之時,便是爭相討好突厥人,使得木杆可汗可以炫耀說在南邊有兩兒,難道你要我也當突厥人的兒皇帝嗎?”
一襲白袍的魏徵認真的打量着羅成。
“你確實讓我敬佩,若是換成一般人,看到如此機會,只怕早就不顧一切了。就如楊玄感,關隴貴族名門,世代勳戚,可是一有點機會,就造反了,甚至不惜勾結高句麗人,葬送東征大好前景。你不一樣,讓人敬佩。”魏徵真心說道,一般人,在這種局面下,哪會考慮什麼天下,考慮什麼漢家華夏,考慮的只是自己的權位地盤。
羅成卻只是搖着頭道,“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爲,而有所爲不爲。我們不滿皇帝的昏庸,可以想辦法推翻他,但這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自家人關起門來自己解決,卻絕不允許突厥人趁機入侵。”
若是楊廣在雁門被殺,誰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五胡亂華,或鮮卑佔據中原。
“那你出兵的話,不提防淵氏?這兩年我們在遼東耕屯,沒主動進攻他,他可也是一直厲兵秣馬的。若我們西進勤王,說不定淵氏就要來抄我們老家了。”魏徵提醒羅成。
羅成笑了起來。
“我從沒把淵氏放在眼裡,自淵氏弒君自立,如今的淵氏已經沒什麼可堪憂的了。我這兩年沒動他,那不過是先安穩民生,積聚實力而已。你別忘了,這兩年我雖沒動淵氏,可平壤的楊萬春,卻差不多已經完全倒向我大隋,如今不但齊王分封在平壤,而且還有兩千親軍在那。”
楊萬春迫於淵氏的壓力,積極向羅成靠攏,他接受了羅成派去的官員將校,現在樂浪郡有幾十個隋朝官員。更不說,羅成還幫楊萬春整編軍隊,招募高句麗遺民,另外又把新羅拉攏過來,使他們結爲聯盟,一起對抗淵氏和百濟。
樂浪郡現在也有不下五十萬的人口,還有一支約五萬人的軍隊,也是邊耕邊戰,平壤這塊畢竟一直都是高句麗王室所控制的,所以楊萬春當初打出復興高句麗爲國王復仇的旗號後,還是聚攏了許多人口的。
哪怕楊萬春沒有真正的歸附,可他始終還是一把抵在高句麗背上的尖刀。
“僅一個楊萬春肯定不夠。”魏徵直言道。
“我知道,所以這次勤王,我只帶騎兵走,步兵留守。”
從遼東城下趕到雁門關,路程兩千裡,這個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如果羅成帶上步騎一起勤王,只怕趕到雁門,黃花菜也涼了。
雖說羅成的步兵基本上都有馬,可再有馬的步兵也只是步兵,並且兵越多,後勤糧草需求越大,兵越多,行動也越慢。
“我帶九千輕騎,三千重騎去勤王。”
“只帶這麼多?咱們家裡輕騎兩萬,重騎四千啊。”魏徵道。
“不用太多。”
“可突厥人有三十萬騎兵。”
“勤王軍也不只我們一家。”
羅成還得留一些守家,畢竟他瞧不起淵氏歸瞧不起,但幾乎敢肯定的是,他一走,這淵氏肯定會有動作,所以必須得有騎兵做爲機動力量。否則只是步兵守家,各守城池,便有可能被逐個擊破的可能。
魏徵籠了籠衣袖。
“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你沒趕上,雁門城破,皇帝被俘或被殺,你怎麼辦?”
“就算雁門城真破了,皇帝頂多被俘而不會被殺,始畢可汗咄吉也不是蠢人,一個活的皇帝比一具屍體有用的多。如果皇帝被俘,我與其它勤王軍就算追殺到北海,也要把皇帝奪回來。”
楊廣是中原的皇帝,是漢家的天子,絕不允許被突厥人俘虜,帶回他的汗庭爲他歌舞獻酒,那將是整個漢家的恥辱,羅成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