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回府,久別重逢,都欣喜異常。前來賀壽的官員見禮後都說有要事去處理,便要離去。
李淵一皺眉,沒想到這些人見過自己後怎麼都要離開,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李世民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李淵大悟,讓管家準備好香案,放到前院裡,和竇夫人商議了一下,便當着賓客的面將楊廣的聖旨和賞賜都請了出來。
人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當李淵將旨意宣讀完後,這些人才知道,原來人家是奉命回來的,連皇帝都賞賜了東西,這就不能再走了,於是一個個又找着各種理由留了下來。
李淵也不在意,這就是官場,沒有什麼事是理所當然,只有好處纔是第一位的。
時間不知不覺的將近午時,李淵便問管家,人來的差不多了吧,管家說錦慧公主和李都尉府上還沒人過來。李淵倒是沒在意錦慧公主,但李耀祖沒有到,他的壽宴現在是不能開的,李淵就是爲了和李家拉拉關係才辦的這次壽宴。
看看賓客大都已經開始準備入座吃席了,他心中也是焦急,便叫管家再去看看。那邊門房報說錦慧公主駕到。賓客們也都跟着站了起來,李淵便領着夫人和兒子們出去迎接。
無憂和長孫無忌是掐着點兒來的,後面還跟着李耀祖,下人們擡着禮物。
今早幾人又見了面,商量好了辦法,各自去安排後,等到時間差不多便一起趕了過來。到了唐公府門前,通了姓名,李淵衆人出來叩見,一些禮節做完後,無憂便帶着衆人進了府裡。
無憂徑直入了後院,坐到了專門爲女眷安排的席上。長孫無忌和李耀祖則在前院安排就坐。管家跟李淵悄悄說,跟着錦慧公主一起來的那個人便是李耀祖,讓李淵不禁一陣頭疼。
看樣子李耀祖和錦慧公主還頗爲熟絡,這就更增加了結交的難度。他不由的回頭看了一眼李建成,心想要是沒有那些事情,現在也好說的多。
看看日過正午,李淵便大聲說道:“各位同僚,各位親朋,今日是內子的壽辰,承蒙大家擡愛,都來助興,李淵感激不盡,話不多說,大家既然來了,就要盡興,不醉不歸啊!”李淵講完,下邊官員馬屁如潮的大聲配合。
今日擔任司儀的是起居舍人虞世南,他是隋朝的老人了,在場的官員他都很熟悉,李淵也樂意讓他幫忙。虞世南是個老好人,誰都不得罪,在朝中也是左右逢源。但虞世南骨子裡卻是有種剛毅,認定的事情只會默默的去完成。
看到李淵說完,虞世南便說道:“唐國公二品誥命夫人壽宴開始!孝子賢孫獻賀禮。”
虞世南說完,竇夫人穿着剛剛楊廣賜下的二品誥命服,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從後堂來到了前廳,坐在正中間的座位上,這會兒李淵都要坐在側面相陪。後面來賀壽的女眷們也是隔着屏風在那裡觀看。
長子李建成帶領着二弟三弟妹夫四人,來到大廳中央,撩衣襟跪下,大聲說道:“孩兒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柴紹給母親大人拜壽了,祝母親大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然後幾人都是磕頭着地。
李淵捋着鬍鬚看着幾個孩子,面上露出了笑容,竇夫人也是微微笑道:“行啦,行啦,趕緊起身,地上涼的很,娘知道你們的心意就好了。”
李建成帶着大家起身,然後說道:“孩兒回來的太匆忙,也沒有什麼好禮物送給母親,孩兒在外征戰,得來了一件不錯的戰利品,今日就當做給母親的壽禮了。”說完衝着外邊的一個家丁揮揮手,那人便端着木盤進了大廳。
衆人伸長脖子,看看到底是什麼戰利品。李淵其實也不知道,便用眼睛去瞟那個木盤。木盤上邊蓋着一層紅綢布,看形狀東西還不小。
竇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長子說道:“能回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也不用特意準備的。”說是這麼說,聽李建成說是戰利品,其實心裡也是癢癢的,想要看個究竟。
李建成關子也賣完了,便親自上前把紅綢揭了起來,看到的人們頓時都“噢”的叫出了聲音。李淵也是眼睛一亮,這可是寶貝啊!
竇夫人盯着盤裡的東西看了半天,突然說道:“建成這寶貝是從哪裡得來的,可千萬不要褻瀆了佛祖啊!”
李建成微微笑道:“母親請放心,這件佛牙塔是西域商人來大隋經商時,路過弘農,被那裡的山賊所劫,孩兒平了那股山賊,才迎回了這件寶貝。而且孩兒還將它放在白馬寺內消災去孽一年有餘,現在它是真正的吉祥之物了。”
李建成一說完,衆人更是羨豔的眼光看着佛牙塔。寶塔七層,晶瑩剔透,塔身上還帶着暗暗的焦黃色點,看上去更具神韻,實在是一件難得的至寶。
長孫無忌和李耀祖都看着李建成,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個曾經要取李家財勢的始作俑者。長孫無忌悄悄的對李耀祖說道:“此子也算的上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了,只是性格喜張揚,不易成大事啊!”李耀祖點點頭,相當認可長孫無忌的判斷。
李建成看大家都羨慕的看着禮物,心裡得意非常,又說道:“母親大壽,孩兒只能用這微小之物聊表寸心,祝母親心態安康,福祿無雙!”
竇夫人知道了佛牙塔的來歷,也是開心的笑道:“好了好了,難得你一片孝心,快快收起來吧,小心佛祖怪罪。”然後小聲的唸了幾句“阿彌陀佛。”
李建成將禮物交還給下人便站到了一旁。李世民跟着站了出來,對着竇夫人一鞠躬說道:“世民給母親祝壽了,孩兒的壽禮沒有大哥的貴重,也沒有大哥的精美,但孩兒獻上的是一顆誠心。”
說着李世民也叫來一個下人,端着木盤。衆人看完佛牙塔,更想看看李二公子又有什麼寶貝,聽他這麼說,更是好奇心大起,都目不轉睛的盯着木盤。
長孫無忌更是一直看着李世民,他知道這人便是舅父給無憂定下親事的男方,而且也聽李向多次提及此人有大才,所以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樣的厲害。
李世民穿的很素雅,只是一件青色的長袍,腰間繫着皮帶,上面掛着兩枚玉佩,別無其他裝飾,再看舉手投足都顯得自然又不失風度。面上也是脣紅齒白,一表人才。長孫無忌心裡想,要是沒有遇到李向,估計這人以後還真的是自己的妹夫呢。
那邊的無憂也是瞅了半天李世民,她倒不是像長孫無忌那樣考慮,她在一條一條的將李向和李世民對比,然後得出的結論是李世民差李向太遠了,根本不值一提。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李世民要是知道了,非要氣的吐血不可。
衆人各有想法,李世民上前揭開了木盤上的紅綢,只見上面放着一本大大的書本,封皮上寫着“金剛經”,一看就知道是手抄本。旁邊還有一本小的,只是離得遠,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李世民說道:“母親,孩兒在大興時偶遇一番外高僧,曾請到府中論經,後高僧覺得孩兒有慧根,便將此書贈與孩兒。”說着一指那本小的書本又道:“此書爲天竺高僧鳩摩羅什(注1)親手寫就的原本《金剛經》,也是當世僅存的一本。”
看着衆人發出驚訝的聲音,李世民又指指那本大的《金剛經》道:“這本是孩兒親自抄寫的,每日只寫五字,以示誠心,用時三年方纔完成,今日獻於母親,只盼母親身體安康,多福多壽,也是孩兒們的福氣。”
衆人又是大驚,這本書抄寫了三年,真正是心誠啊。竇夫人起先覺得李世民學李建成的樣子,也是獻上了佛門的至寶,心中便沒有第一次那樣驚喜了。待李世民拿出手抄佛經時,還是把她震到了,能堅持抄寫三年,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更不要說是每日祈福了。
竇夫人非常滿意,看看李世民道:“我兒用心了,來,拿上來叫娘看看。”
李世民點頭,端着木盤,走到竇夫人身前。竇夫人先是看了看那本老舊的原本,確實是古董了,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泛黃,發爛了。竇夫人也沒在往下看,順手便拿起來李世民手抄的那本。
入手就感覺的很沉,不像她想象的重量,竇夫人擡眼看了一眼李世民,見兒子微微的笑着,於是便伸手翻看裡面的內容,只翻了一頁,竇夫人便震驚了。
裡面的字是黑褐色的,但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竇夫人還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血字,由於時間太久,都已經變成了暗褐色。竇夫人慌忙往後翻,越看越驚心。後面的全部都是血字,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不同時間寫的,從顏色上就能知道,越往後離現在的時間越近。
竇夫人忽然站了起來,將書放在木盤上,急急的拿起李世民的右手看着。衆人不知發生了什麼,都好奇的看着這對母子。
李淵不經意的走到他們身邊,靜靜地看了一眼翻開的書,心裡也是一顫,這個孩子,真的太孝順了。李世民笑着小聲對竇夫人道:“娘,不礙事的,早就好了,還有這麼多人呢,咱們趕快看三弟有什麼禮物給孃的。”
竇夫人心中百感交集,點點頭,然後大聲說道:“我兒世民用三年時間,寫成血字金剛經,我也要用三年時間將它誦與佛祖,以示我兒孝心。”
衆人大驚,這纔是真正的孝心啊。
長孫無忌在那裡低聲的喃道:“有毅力,能忍耐,懂時機,善掩飾,此乃大敵啊!”
鳩摩羅什(注1)(344~413),原籍天竺(今印度),出生於龜茲(今新疆庫車)。後秦高僧,與真諦、玄奘並稱中國佛教史上三大翻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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