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功離開劉宅,在街上轉個圈兒,便去了天津橋邊上的望月樓,就是李向年前在這裡題字作詩的地方。
他來這裡是爲了打聽消息的,這裡是整個洛陽中高檔次中最好的酒樓,形形色色的人在這裡吃飯聊天兒,總能說些有用的東西。
就坐在大堂裡,點了一壺茶,要了一盤兒小點心,崔行功就坐下了。
對於李向的認知,崔行功其實也挺複雜的。他的年紀趕上李向的叔叔輩兒了,偏偏李向的成功毫無徵兆,突然就出現在大衆面前。
最主要的是崔行功在李向出現之前,那也是洛陽城中數一數二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吟詩作畫風流倜儻。
明月公子的風頭蓋過了他,也在他心中種下了一個嫉妒的萌芽。直到有一天李向當衆用詩詞羞辱了洛陽城的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他才真正的開始對李向產生了恨意,濃濃的恨意。因爲那天他也在場。
如果說這些都是誘因的話,那麼蘇威因爲李向的緣故罷官回鄉,就成了崔家和李向發生衝突的最直接導火線。
蘇家和崔家世代故交,到了蘇威這一輩和崔家的五兄弟都是最好的朋友。自從蘇威和李向有了仇怨後,其實崔家一直都在暗中給李向使絆子。
可惜李向的本事太大,基本上崔家使的絆子根本沒有對李向造成危害,也因此李向暫時還不清楚崔家這個幕後黑手。
這次要不是蘇威罷官,再加上正好李向又動了洛陽的滕王,崔家還是會選擇小打小鬧,不會和李向發生正面交鋒。
人算不如天算,崔家無意中居然得知了李向從滕王哪裡得到了寶貝,崔家三爺當時就覺得機會來了,有些人正在尋找知道秘密的人,李向恰恰好像有這個條件。
於是崔三爺便安排人去告訴了那些人,果然很快那邊就做出反應,來到洛陽直接將李向綁走了。
崔老四喜歡錢財,這在世家大族這個圈子裡基本上就不是什麼秘密。李向的那些發明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收益,也引起了崔老四的興趣。
他還曾經派過手下人去聯繫李向,想要合夥做生意。這件事情李向是不知道的,全部由龍門商會打理。
商會那些人可都是精明人,懂得人情世故,更加知道什麼人可以交往,什麼人敬而遠之,所以崔老四隻好鎩羽而歸。
這就是他仇恨李向的原因。
大概李向自己都不知道,臉面兒都沒有見過的崔家人,居然一個個對自己都有這樣的仇恨,也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感覺。
崔行功在明月樓喝着茶都能想到李向,因爲茶水就是李向弄出來的,比之前那些茶湯要好喝萬倍。
“真不知道李向哪裡學來的本事,怎麼什麼都會,難道真的是神仙子弟?”崔行功自己在心裡嘀咕,也不由的有些佩服。
“三少爺!咱們快躲躲吧!”一個小人從門外就跑了進來,看到崔行功後,着急忙慌的就說道:“僱的那幾個地痞都不見了,估計是被太守府拿下了,少爺咱趕緊走吧。”
下人氣喘吁吁,彎着腰看着崔行功。
崔行功每日的習慣就是這個時間來酒樓坐坐,所以下人一找一個準兒。
“怎麼被抓的?不是讓他們辦成老百姓嗎?”崔行功皺着眉頭有些生氣。
李向都不在洛陽了,怎麼太守府還敢這麼囂張,就不怕抓錯人嗎?
“小的也不知道,就是那個魏徵宣佈完事情後,那些地痞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小的覺得很大可能是被太守府的人抓了。”下人把自己的判斷說了出來。
“一幫廢物!”崔行功給地痞們下了結論。
“行啦,回府上領些銀子,你先出去躲上一段時間吧。”崔行功不耐煩的揮揮手。
“三少爺,您不走?”下人有些詫異的看着他,說實話,自從李向帶兵將滕王府抄了之後,洛陽城達官貴人家彷彿一夜之間都變得安靜了許多,連家中的下人丫環都知道李向這個名字,這個人是不能惹的。
崔行功既然已經對李向出手了,那李向的報復一定很激烈,就連滕王人家都敢抓,還會怕別人?
所以這個下人看着崔行功,不可思議自家少爺居然不怕李向。
“趕快滾吧,少爺的事兒不用你操心。”崔行功現在很心煩,本來好好的計劃,居然又一次被化解了,而且化解的還不是李向本人,這多少讓他有些泄氣。
“是,少爺,那您多保重!”下人也不傻,你不走那我就走了。
等下人離去,崔行功坐在那裡又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覺得回家去和四爺爺說一聲。這件事情不會這麼輕易解決的,還是要想好對策,不能聽三爺爺的按兵不動。
想好後,崔行功扔下把銅錢,便急匆匆的下樓去了。
可就在他沒走多久,明月樓上又來了三人,問夥計崔家三少爺哪裡去了。夥計說剛剛走,那三人便快速的追了上去。
崔家在洛陽城是大戶,族中子弟衆多,光在洛陽的就有十幾戶。崔家祖訓中有一條就是各家長子成年後都必須單另出去另立門戶,逢家祭,大事在祖家中相聚。
所以崔行功的家並沒有和崔家三位爺爺輩的在一個地方,單獨在皇城東面的化清坊中。
他先要回家去換身衣服,剛剛在酒樓裡佔了煙火氣了,這樣去見爺爺輩的是爲不敬。大戶人家的規矩不是一般小老百姓可以懂得。
剛剛進了家門,那三個找他的人後腳就跟來了,見他進府後,三人便停下腳步,在左近的一家茶攤兒上休息,眼睛一直盯着崔府的大門。
沒一會兒崔行功換好了衣服,手中提着幾樣東西,便出府準備去四爺爺那裡。
一般來說,他出行時都會有家中的人擡個肩輿送他,就像四川的滑竿兒差不多。可惜今日正好家中擡肩輿的人中有兩個吃壞了肚子,他也只好先到了主街上,再僱一個肩輿了。
從他家到四爺爺那邊還是有些距離的。
崔家老四大概真的是愛財如命,他把家安在了洛陽南市附近的福善坊,一來便於照顧自家的產業,二來市上有什麼好東西了,他也能第一時間去買回來。
要去南市就要再次穿越洛水,洛水上有幾座橋,最近的路是通過新中橋直達道德坊,再走兩個坊街就到了。
他剛剛上了新中橋,不知何時那三個找他的人居然已經在橋上等他了,見他過來,三人使了眼色,分開站好後,悄悄盯着他。
崔行功此時心裡都是事兒,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已經盯上他了,緩緩走到橋中央。
這時候異變陡生,只見前邊兩人一前一後衝了過來,看樣子像是後邊那人在追前邊那人。
前邊那人還大呼小叫的叫大家趕緊讓開。崔行功也乖巧的往旁邊讓一讓,便貼住了橋的護欄。
那兩人一前以後衝了上來,崔行功覺得奇怪,怎麼光是追連個話都不說,弄不清怎麼回事兒。
突然間他感覺到一股其大又陰恨的力量直接將他推出了橋面,自己像個自由落體一般,重重的摔落到了洛水河中。
而那兩個互相追逐的人已經融入到大量的人羣中,根本看不到人影了。
落在水中的崔行功一開始還慶幸自己命不該絕,幸虧下邊是水。可沒一會他就高興不起來了,落水的一剎那,便有一條小船晃晃悠悠從河上駛過,正好來到他面前,船上人看看他,便伸出了援手。
崔行功被救了,不過意識終究是有些模糊,便在船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一片漆黑,他才漸漸轉醒。不過他很快就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兒,然後清晰的感覺到船在走。
他馬上起身,要感謝一下那個船上的船伕,不是人家自己估計就掛掉了。
出了船艙一看,原來外邊還真的是天黑了,只是船上居然沒有別人,就這一個船主。
崔行功想要和船主說說話,可是船主卻不和他交流,自顧自努力的划着船。
都大晚上的了,還劃什麼船?崔行功腹誹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意識到自己是在洛陽吃的事情,那現在居然在行駛的船上,不就是說自己說不定已經離開洛陽了?
這下他不淡定了,低聲道:“船主大哥,咱們現在在哪裡啊?”
船主搖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舌頭,伸出來來叫崔行功自己看,原來是個沒有舌頭的啞巴啊!
他有些無奈,怎麼能遇到這樣的事情呢,現在自己連個交流的人都沒有,只好聽天由命,等白日再找人好好問問吧。
既然不能去看四爺爺了,崔行功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了,自己回了船艙中,躺在那裡無聊的想着要是李向的所有東西都被崔家接收後,自己會分到什麼。想着想着,居然自己樂了,然後再次沉沉睡去。
此時就在這艘船的最近還有另外一艘船跟着,船上正是那兩個撞他入水之人,另外還有一個年輕人坐在船上,正笑嘻嘻的對一位將軍道:“事情搞定了,明日咱們就能到龍門,到時候把他交給表爺爺,咱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那位將軍嘿嘿一笑道:“也就你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怪不得和大人是一家人呢,佩服,佩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