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安全起見,張竹生髮動汽車,又朝着西邊開了近百米。其時天色已黑,衆人在草原上生起火堆,圍着火堆說着話,又隨便吃了點東西。
“咱們這麼大火光,會不會被敵人看到?”教授有些擔心地問石珀,楊攀月搖搖頭,“除非他們還有足夠的膽量派出巡邏隊來圍剿咱們,否則他們應該接受教訓了。”
“不能這麼說,”張竹生不同意楊攀月的看法,“我們對敵人的實力並不清楚,但是根據這工程的規模來看,他們人數很多。這麼大的工程,沒個幾千人做不來。”
“也許現在他們想咱們自生自滅了,”石珀用棍子挑動着篝火,一陣火星隨着火焰升騰起來,“他們出來都穿着防化服,戴防毒面具,也許他們認定咱們已經感染,所以並不太擔心。”
“王金海他們可是在草原上晃盪了很長時間呢,”楊攀月提醒着,“如果有病毒傳播,他們爲何不穿防化服?”
“也許他們出來就注射了血清疫苗什麼的,”教授說,“畢竟他們的聯絡站就在小島上,血清也在小島,這點可能很大。”
“這個王金海!”楊攀月恨恨地說,“竟然不對我們說這個事情!”
“人之常情,”石珀淡淡地說,“畢竟他們需要的是幫手,而不是累贅,我們跟他們並沒有建立完全的信任。”
“老師,”黃辰辰突然指着天空,“你們看。”
衆人擡頭望去,星辰璀璨之間,三顆紅色的星子正朝着北方掠去,速度飛快。
“飛機?”石珀吃了一驚,衆人也都望着那三顆星子,星子有規律的紅光一閃一閃,徑直朝着北方飛去。
“太高,看不到我們,”張竹生佇立半晌,又慢慢坐了下來,“這裡沒航線,估計是路過的。”
張竹生和教授執意在車廂裡休息,把駕駛室讓給了黃辰辰和楊攀月。石珀坐在駕駛室頂上,抱着槍,望着滿天星斗,星辰明亮,夜空深邃,所有的星子都清晰無比。篝火在土坑裡漸漸小了下來,搖晃着,似乎很快就要熄滅。
“呼——”石珀舒了一口氣,耳聽得衆人均勻的鼻息,“王金海他們會不會已經到海邊了?”他微微笑着,想着再次見到王金海時會出現的場景,他甚至能想到王金海看着他哈哈大笑着,鬍子都翹起來,滿臉的橫肉直抖,伸出粗壯的手臂給他來個熊抱。
突然卡車前面一陣騷動,似乎有東西在奔跑着,石珀一下子警覺起來,撲騰一下半跪在駕駛室頂上,抄起槍,朝着前方瞄着。
篝火終於滅了,天空明亮,星辰閃爍,大地卻沉入一片寂寞的黑暗。
前方草叢嘩嘩響動着,撲騰的聲音不絕於耳,石珀打開手電照着,光線太弱,只隱隱照見個東西東西在草叢裡一晃,又失卻了蹤跡。
“是什麼東西?鬣狗?”石珀慢慢四下照着,那東西卻在車頭前又竄了出來,蹦
跳着。車燈譁一下亮了,照見一隻大袋鼠的腦袋,正兀立在車前,木呆呆地看着卡車,車燈強烈的燈光似乎把它嚇傻了。
“石珀!開槍,有肉吃了!”楊攀月興奮的聲音從駕駛室傳來,石珀一陣啼笑皆非,還是舉槍瞄住了那傻呆呆的袋鼠。
“咦?”石珀一愣,卻見那袋鼠癡呆的臉上慢慢滲出一片鮮血,正在洇開。石珀驚呆了,看着那袋鼠豎起的腦袋,似乎爬滿了蠕動的黑點,那片血漬正在袋鼠臉上擴大,一會工夫那袋鼠的腦袋變得通紅,卻襯得那些細小的黑點滿是邪氣,像沾滿了黑芝麻一般在袋鼠臉上爬動着。
“石珀!”楊攀月也發現不對勁,“那袋鼠身上有東西!”
“關上窗戶!”石珀厲聲喝道,張竹生和教授也趴在了駕駛室頂上,看着那車燈下滿面鮮血的袋鼠。
只見那袋鼠的腦袋急劇變化着,皮毛盡失,已經露出皮下一條條血管肌肉,好似一具剝了皮的標本般。驀然轟地一聲,袋鼠的身上騰起一陣黑霧,又落了下去。
“是蠓蠅!”教授驚恐萬分,“真的咬人!”
話剛說完,就見黑霧再次騰空而起,卻是朝着車頭撲了過來,燈光也變得紛亂起來,車頭隱隱叮噹作響,光柱前的蠓蠅密密麻麻,燈光竟然無法穿透。
“關緊窗戶!”石珀再次大聲喊着,隨着他的喊聲,兩個車燈已經被蠓蠅完全覆蓋,成千上萬只蠓蠅聚集在兩盞車燈上,密不透風,像是在車燈上築起兩個巨大的球型蜂巢,這世界一下子黑暗了起來。
石珀驚懼地趴在車頂,看着那車燈上兩個籃球般凸起的蠓蠅羣,一陣心寒。又聽得空氣中隱隱的嗡嗡聲,擡頭看去,竟在天地明暗交接處,一片黑雲正疾速朝這邊撲來。
“關燈!關燈!”石珀敲着駕駛室,楊攀月手忙腳亂去關車燈,那兩個籃球般大小的蠓蠅羣一下子炸開了,卻轟地一聲像噴泉般衝上半空,嗡嗡響着,朝着石珀等人落了下來。
石珀關掉手電,來不及說話,拉着兩人竄下駕駛室,石珀一把扯過車廂裡的帆布,“進來!”張竹生和教授連滾帶爬鑽進帆布,石珀也鑽了進去,三人將帆布的四個角緊緊攥着,死死按住。
只覺得身上一沉,像是有人壓在三人身上,三人一陣窒息。石珀耳聽得帆布外嗡嗡嚶嚶,竟似有一臺高速轉動的馬達在身邊劇烈響動着。
“媽呀,太重了!”張竹生冷汗直冒,那帆布壓住他的臉,幾乎不能呼吸。他慢慢用一隻手將垂壓着臉部的帆布向上托起,卻覺得手掌一陣發麻,像是被無數針刺同時紮了一般。
“喘不上氣了!”教授喊着,身上像壓着千斤巨石般,無奈之下,也只有用手去用力托起那胸前的帆布,那帆布竟似積滿水般,在手中劇烈晃盪着。
“別用手!”石珀緊緊抓着帆布的一角,將帆布裹得密不透風,喘着粗氣喊着,“用腳
!”
三人慢慢蜷曲起來,用腳撐着帆布,感覺身體四周的空間慢慢大了起來,終於能喘上氣了。被撐起的帆布四處滾動着,張竹生感覺自己的手掌疼痛難忍,像是被剝掉了一層皮般。
石珀打開手電,見那被三人的腳撐起的帆布像個帳篷般,頂上卻是好像燒開的水般沸騰着,不知有多少蠓蠅在這帳篷頂上翻騰。
在帳篷頂上有幾個血掌印,是張竹生和教授的,趁着燈光,張竹生看見自己的手掌一片殷紅,腫脹得不像樣子。
“這蠓蠅怎麼這麼厲害!”張竹生搖晃着幾乎失去知覺的手。“現在都沒搞清是哪類蠓蠅,”教授心下焦急,“咱們這樣撐不下去!”他已經頭上冒汗,對於他的年齡,這樣兩腳朝天堅持着還要撐起重物,的確有些勉爲其難了。
石珀也記得一身臭汗,也不知道黃辰辰和楊攀月那裡的情況,現在的情形只能先這麼撐着。“咱們輪流歇着!”石珀對教授說,“你先休息一會!”
話音剛結束,就見那撐起的帳篷頂上的蠓蠅突然停止了滾動,卻慢慢出現一個巨大人臉的輪廓,凹凸分明,眉目清晰,漸漸重壓下來,好似要衝破這帳篷,撲到三人身上。三人驚異不已,在手電照射下,那巨大的人臉越發清晰起來,明暗方圓間赫然就是一張竊笑的面孔,卻睜着眼睛窺探着他們三人。
“什麼東西!”張竹生冷汗直冒,那人臉的鼻樑正對着他的臉,正在一點點朝他壓下來,張竹生情急之下一拳擊出,“砰”地一聲,帳篷外一聲怪叫,卻聽得嘩啦啦一陣如同下雨般的聲響密密麻麻在四下響起,那人臉消失了。
“只是錯覺……”教授顫抖着,“只是人腦本能地把一些毫無關聯的形狀判斷成人臉的形狀,這個我以前在刊物裡看過……”
“不知道辰辰和小月他們那邊怎樣了。”張竹生腰痠難忍,見那帳篷頂上又開始沸騰起來,不由得擔心起來。“駕駛室的玻璃都搖上了,應該沒事,她們比我們安全。”石珀不知是在安慰張竹生還是在安慰自己。
楊攀月和黃辰辰在駕駛室裡慌作一團,聽得外面不斷的叮噹聲,卻好似一枚枚釘子扎進鐵皮。前窗玻璃上嘩地一下被細密的蟲子覆蓋滿,黃辰辰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望着前窗上那被壓扁的蠓蠅,每個都只有針尖大小,蠢蠢蠕動着,像是一片蠕動的毛皮。
“別怕。”楊攀月輕輕握着她的手,“它們進不來。”
話音剛落,兩側的窗戶也呼地一下被蠓蠅覆滿,駕駛室裡的能見度一下子下降,兩人在黑暗中聽得外面嗡嗡地嘈雜噪音,心中驚懼恐慌到極點。
“楊姐姐……”黃辰辰抓緊楊攀月的手,“老師他們……”“別擔心,沒事的!”楊攀月也手足無措,感覺到一陣莫名的狂躁和壓抑。她摸到手電,打開來,見三面窗戶都被蠓蠅厚厚蓋滿了,像是塗滿了黑色的泥巴,密不透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