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猶在耳邊響起一般,嚇得阿紫一跳,不由得捂上雙耳。東方勝輕拍了拍阿紫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害怕。阿紫想起身旁有東方勝相護,心裡踏實了許多。東方勝事實上卻不那麼輕鬆,據他的判斷,此人至少在百步這外開口,雖不知這究竟需要多高的內功修爲,但相信武林中能做到這一點的絕對屈指可數。
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客棧的門被猛得推開,進來的是一個高大老者,鬚髮盡白,很有幾分道骨仙風。那老者入得門來,掃視一遍四下裡,盯住了阿紫問道:“方纔便是你這個小丫頭說‘慕容氏浪得虛名’?”
東方勝邁了一步,將阿紫半擋在自己身後,向那老者拱手道:“舍妹年紀小,胡言亂語,前輩休要見怪。”暗中提升功力,全神戒備。
那老者雙眼微神光一閃,笑道:“好,很好。”忽而身影一閃,便到二人近前,伸手便要去抓阿紫。東方勝大驚,這老者速度之快,絕對是一流高手的水準。當下哪敢怠慢,右手一記玄冥神掌拍向那老者胸口,左手將阿紫拉開。阿紫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任由一股大力將自己扯到一邊。
那老者見東方勝出掌法度雖不甚嚴謹,但掌勢沉猛,倒也不敢小覷,棄了阿紫,右手直接與東方勝對了一掌。
一般地,練武之人年輕時都身手敏捷,出手偏於靈動多變,而年紀漸長,內力日深之後,才化繁爲簡,輔以深厚內力制敵。如喬峰這般,三十餘歲即以一套剛猛的降龍十八掌縱橫江湖,便是武林中一個異數。而像段譽、東方勝等未及而立之年,內力卻如此深厚的,實在令人無法相信。是以遇到東方勝的前輩高手,皆想以內勁掌力欺他年輕,卻是上了大當。
兩掌相交,氣勁交結,只聽“啵”的一聲,將二人震開。那老者不禁吃驚,“這小子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怎有如此掌力。”向後退了三步穩下身形,運功舒通有些阻滯的右臂經脈,嘆道:“好陰毒的掌法。”這玄冥神掌以寒氣傷人經脈,抵禦不及還會侵入五臟,若說這掌法陰毒,是一點也不錯。
東方勝也是倒退了三步,雖然他對這老者評價甚高,但到交手之時,才發現仍是小看了他。方纔與這老者對了一掌,竟如打在一塊鐵板之上,險些震得寒氣倒流,幸而自己的內力修爲大成,方不至於自傷身體,但巨大的反震之力,也讓他胸口一陣氣悶。自從東方勝玄冥神掌練成之後,哪怕是對上蕭遠山,也未曾如此。其實上次東方勝與蕭遠山交手時,蕭遠山心中對東方勝的掌法內勁已有先入爲主之成見,所以在玄冥神掌下一招便吃了暗虧。而此時這老者卻是幾乎是全力出手,倒不是說他的功力遠強過蕭遠山。
正當東方勝調息完畢,準備再次交手之時,那老者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好一對有意思的兄妹。哈哈哈哈……”
一陣笑聲卻讓東方勝阿紫二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見此人似乎真的沒有敵意,也讓東方勝放下心來,若平心而論,對方功力與自己不相上下,但若是算上武功經驗的差距,自己明顯處於劣勢,要全身而退或許不難,但加上個阿紫卻很難說了。
那老者對着阿紫道:“小姑娘很是有見識,不似天下人那般人云亦云,也知道這慕容氏乃是虛有其名之輩。”
此時四大家將已將慕容復扶起,也解開了王語嫣的穴道。發現東方勝方纔只不過用內力打通了慕容復原本淤結的心脈,倒不是下了殺手。慕容覆在衆人注視下也是悠悠轉醒。這時聽得那老者之言,掙開幾人站了起來,怒道:“爾敢辱我慕容家之名。”
老者瞟了慕容復一眼,冷哼一聲,卻不理他,繼續對阿紫道:“只是小姑且娘你說得不是全對,那慕容家並非虛有其名,而是欺世盜名纔對。”
阿紫此時不再害怕,覺得那老頭倒是有些有趣,笑着道:“卻不知老前輩爲何這麼說?”
老者走到東方勝阿紫他們這一桌,隨意坐下,也招了招手讓阿紫一起坐下,問道:“小姑娘可知他們慕容一家靠的什麼出名?”
阿紫歪着頭,想了想道:“應該就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的絕學‘斗轉星移’吧。”
“我呸!”那老者啐了一口,憤然道:“那慕容家的慕容龍城,當年跟我們前代教主套上交情,暗中裡卻把我們教中絕學偷了去,學了個半會不通,改名稱作‘斗轉星移’,騙了天下人說是自家的武功。真是好不要臉。”
一旁的慕容復哪裡按捺的住,卻被四個家將死死拉住,幾個人合力把慕容復帶出店外,王語嫣也跟了出去。那老者斜眼看去,輕蔑道:“要不是百年前教主傳下的訓誡,不許追究慕容家,今日便……”
東方勝聽得老者口中說的“教主”,暗中思索,忽爾恍然,問道:“前輩莫非明教中人?”
那老者聽了一個錯愕:“嗯?你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沒錯了,老夫便是明教光明左使。”
東方勝暗中猜測,能讓慕容龍城改成了“斗轉星移”的武功,應該是極爲有名,又出自一個教派。左思右想,除了明教“乾坤大挪移”之外,實在沒有別的了,果然是一猜便中。
那老者對着阿紫左看右看,笑道:“這小姑娘我一看便喜歡,本想收作徒弟傳了自己的衣鉢,也好了卻一樁心事。”說着轉頭望了東方勝一眼,接着道:“誰知竟有個如此厲害的兄長在旁。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修爲,來日成就不可限量。老夫確實是老了,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說着站起身來,轉身便走出店外,竟是頭也不回。聲音又清晰傳來:“二位有空便來光明頂做客。”
這老者來得突然,走得也快,東方勝與阿紫二人甚至有點尚未反應過來。再看店裡,一片狼籍,卻只剩下了自己二人。東方勝突然想起什麼般的喃喃自語道:“這……不是全讓我來賠吧?”說着望了望阿紫,這小丫頭倒是學着自己平時的樣子,聳聳肩膀,一臉“不關我事”的表情。
東方勝要掏錢賠償,那老闆卻哪裡敢要?一開始進來的兩幫人便把他嚇到半死,而後來入店的青衣公子不過是瞬瞬眼的時間,就將那幾十個人打翻在地,嚇得逃了出去,結果這個白衣青年更是不過兩下子就把那個青衣公子拍暈了過去。這老闆哪見過這種事情,若非猛掐了自己大腿幾記,疼得厲害,必以爲自己是在夢中。此時別說要東方勝賠錢,卻是連他與阿紫二人的房錢飯錢都免了。
東方勝覺得好笑,但反正對方不要,自己也就能省則省。與阿紫終於安安靜靜吃了一頓飯,便在店中住下。
是夜,東方勝正在房中打坐練功,突然覺得回想白天之事,好像想到了些什麼,卻又無法明確地把握到。心中疑慮,便下了牀來,推開窗子,仰望夜空。
正當他覺得自己快要陷入深遂的星空之時,忽然記了起來。“對了!便是救走全冠清的那兩個黑衣人!”難怪他覺得有什麼是自己疏漏掉的。當日他與其中一個黑衣人交手之時,感覺自己的掌力被對方卸開。那時覺得對方的手法似乎有些像“斗轉星移”,卻又似是而非。此時再次回想起來,應該就是明教的絕學“乾坤大挪移”。
“那兩個竟是明教中人?……如此說來我豈不是與已明教結怨?而且因爲全冠清之事,明教也必除我而後快,但今日遇到的明教光明左使爲什麼不出全力?且不像有什麼惡意。”
想通了一個問題,卻引來了一堆問題,不禁讓東方勝略感頭痛。隨着時間的推移,自己慢慢地陷入了這個世界,不再有像初到貴境時那種超於事外的感覺,很多事情,當自己參與其中之後,反而無法看清和左右它的發展。
“明教嗎?”東方勝擡起頭來,微微一笑。他向來樂觀,既來之,則安之,若是明教真與自己爲敵,反而有一種接受挑戰的刺激,畢竟天龍世界自己太過熟悉,多一些變數也算是多一些樂趣。想到此處,東方勝心情豁然開朗,哈哈仰天長笑數聲,回房繼續打坐去了。
翌日二人又坐馬車向南而去,一路無事,不幾日便來到泰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