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兩次都一路奔回原點,王思平不免一頭霧水,但卻也有些明白了。
“這片林子應該是被人布了迷陣,會惑亂我們的感官,讓我們迷失方向,所以纔會從哪進出到哪。”王思平重新取出羅盤,以八卦定向,“世妹且跟我來,我要隔絕迷陣干擾,重新指定我們的方向,尋找出路。”
王家易學,結合玉虛道法,着實別有一功,王思平神情肅穆,羅盤飄起,垂落卦爻彩光,在龍清婉驚歎中,周圍景象變得朦朧起來,漸漸分裂成諸多區塊,又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幕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林景,而一條之前數次未曾見到的小路,直直開闢出來。
“成了!我們這邊走!”
王思平不敢耽擱,帶着龍清婉沿着小路飛奔疾走,緊張道:“這座迷陣手法巧妙,不是妖族能布出來的,若非我易學勘虛新踏入第四層,恐怕今天就走不出去了。不過有此迷陣,妖族定然尋不到出路,應該追不上我們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龍清婉點頭道:“幸好有世兄,否則今日……”
話未說完,兩名地階高手已經沿着小徑,飛速離開了樹林,甫至林外,日光照來,兩人卻登時呆住,作聲不得。
林外,一具被撕扯碎裂的紙人甲馬,正橫倒在地上,六名妖王好整以暇,站在林外,像看着什麼可笑事物一樣,兩三米高的個頭,俯視着兩個再次回來,一臉迷茫的愚蠢的人類。
“……怎、怎麼會……我明明……破去虛妄……”
王思平難抑心中波瀾,失聲驚叫,像是剛剛一腳被人活生生踹進地獄去,明明自己已經破去了迷障,勘透虛妄,讓真正的道路顯現出來,怎麼會又跑回原地來?這一切簡直毫無道理!若是自己學藝不精,破除不了迷障,困在陣中等死,也只能道一聲技不如人,但這陣竟然會設多層迷障,真是豈有此理?
龍清婉心中也是一驚,更注意到妖王們趁着自己兩人衝出來,已經斷了後路,完成包圍圈,現在就是想要再退回林子也不可能了。
“世兄!我們拚了!”
龍清婉法相流轉,雙頭火龍形象再現,烈焰繞身,同時手中錦織化爲瀲灩水光,水火相濟,預備奮起一擊,王思平也被一喝喚醒,在顧不得糾結林中迷陣,雙掌一錯,要配合龍清婉的攻擊突圍,絕不束手待斃,哪怕突圍不成,也要拉幾位妖王陪葬。
妖王們紛紛吼嘯出聲,震動山嶽,雙方正要衝突,龍清婉忽然瞥見,在妖王們的大後方,一道黑影正高速飆近,掠風而來,卻是無聲無息,毫不引人注意,而一身黑色皮裘之下,冰冷的眼神,殺意如獸。
……又是帝江妖王變形矇騙?
……不!這次應該是真的!
龍清婉目露狂喜,不及動作,就看見黑影瞬息飆至,如同縮地一般,而應該感官極其靈敏的妖王卻對此渾然不覺,被黑影掠至身後依然毫無反應,跟着黑影皮裘飛揚,旋動起來的邊緣,鋒銳如刀。
先前龍清婉、王思平需要動用寶兵才能創傷的堅韌身軀,直接被大卸八塊,血肉紛墜地上,其餘的妖王直到此時才如夢初醒,紛紛轉頭,吼喝來攻,卻遇着一道破空而來的龍爪。
爪勢如龍,矯健翻騰,穿雲破日,縱橫乾坤!
龍影翻騰間,連着三名妖王直接橫屍就地,穿天一爪,五顆妖王的首級,不是滾落地上,就是直接被打爆。
剩餘兩名妖王,見情勢不妙,轉身就想逃,卻分別被龍清婉、王思平絆住,龍殺一閃電再出一爪,瞬息連殺兩名妖王,前後不足五秒,原本氣勢洶洶的六名妖王成了滿地碎屍,再無聲息。
龍殺一兩擊得手,停下來慢慢繫好皮裘的衣領,大半張臉重新遮掩在皮裘的高領內,道:“這些妖物,腦袋生得真多,六個妖王還得分兩三次殺……”
絲毫沒有關心同伴的狀況,這名如今的人族天階之下第一人,原本就是一隻孤狼,這次被派出來領導隊伍,執行公幹,也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團隊默契,神色之間,只有一派冷漠。
龍清婉對堂兄的言行不以爲怪,這位明明與自己同一世代,天賦血脈也算不得格外出色,卻憑藉本身努力,一路越過艱難險阻,爬到現今位置的人傑,如今已被迎回龍家,成爲滄溟龍氏的驕傲,家族中的年輕人,全都以他馬首是瞻,爭相效仿,自然誰也不會覺得他的冷漠有什麼不妥。
王思平也肅然起敬,別說人家剛剛展露的實力擺在那,不愧天階之下第一人,跟自己雲泥之別,光是其“當朝太子”的赫赫頭銜,就讓人不敢開罪。
自從其父龍晉濤五年前從帝國密偵司大統領一躍成爲聯邦的實質統治者,成爲公認的黑暗帝王,並公佈了與龍殺一的父子關係,他就被人視爲當朝太子,或許將來的某天,龍殺一就會接替父親的位子,統治這個巨大的聯邦……只要其不半路隕落,晉升天階,同時聯邦能在接下來的大戰中存續……
“……這座樹林……裡頭很有些詭異。”
龍殺一擡頭仰望,目光深深看透進樹林中,試圖從中找尋一些東西,看看能不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他此時肩負的任務其實相當要緊,沒有多餘的時間耽擱,但這座林子確實引起他的注意,想要進行探索。
王思平將適才所發生的一連串怪事,一一道來,最後道:“我明明已經用勘虛神眼破除障眼法,歸還真實,但不知爲何仍是……”
龍殺一淡淡朝王思平看來一眼,“王家易學,確有獨得之妙,不過……”
龍清婉在一旁聽着一時心中訝異,一哥是個高傲到不屑與人客套的孤狼,說話風格直接了當,不給任何人情面,他會在說主題之前,特別先肯定王家的易學,絕不會是顧忌得罪人,說些場面話,而是真正佩服王家的易算之能,這可着實不易。
龍殺一道:“外層的這個迷陣只是個用來引開你目光的假象,你破了迷陣,卻沒有涉及到其中本質,反而越陷越深。”
王思平點頭道:“我剛剛也想到此節,勘虛神眼能破除光線、聲音方面的誤導,所以顯露出來小路,但這陣恐怕還扭曲了空間,所以道路依舊會回到起點,而我……”
王家的易學勘虛雖然能推演大道,但涉及到空間法則的高深計算,起碼也是第九層以上才能進行,王思平身爲新生代的俊傑,如今纔不過新晉第四層,就算知道此陣奧秘,也無力進行解析。
龍殺一在一旁沉吟半晌,終於下定決心,舉起手來,往前邁步,前方的樹木驟然生機流失,開始枯萎喪亡,成人環抱粗的大樹,一下就葉片盡落,枝幹枯黃,徹底喪失了生命。
王思平、龍清婉見狀都是目中放光,龍殺一成名許久,擅長的種種絕學早就明文記錄,天下皆知,其中最出名的,乃是數年前他遭逢奇遇,將一身殺氣提煉昇華,成爲一種外放的獨門真氣,自創的“真龍殺道”,釋放出的殺氣,於生命體堪比劇毒,觸之即死。
這些樹木都是內中迷陣的一部份,如果只是單純砍去樹木、燒掉樹木,陣法會自行生出變動,減輕傷損,之後不斷生出新的樹木,可謂源源不絕,但龍殺一放出的殺氣,直指無上大道,在侵殺樹木的同時,也直接侵蝕殺陣的本身,他一路釋放殺氣,同時大步長驅直入,沿路的樹木紛紛枯死,完整的陣也跟着萎縮下去,就此被他硬生生開闢出一條路來。
龍清婉跟在後頭暗自咋舌,自己修練的龍焰雖然厲害,在尋常地階中算是第一等的神通,但對付這樣的陣勢,卻只能用來燒樹,無法解陣,陣勢後續變化源源而生,只會把自己困死在裡頭,甚至可能會引火燒身,一哥這手看似同樣是蠻幹,強行開道,實則已經接觸到天地法理,是在利用法則之力破陣,再邁出半步,就是連接法則,登天證道,真不愧是天階之下第一人。
王思平則是在一旁瞠目結舌,眼看對方與自己年紀實際上也相去也不遠,一身修爲卻已經不知甩開自己幾條街,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看了委實羞愧難當,然而,再想起那個把龍殺一也遠遠甩後頭的“太陽戰龍”龍靈兒,心氣登時平和,所謂強中還有強中手,人比人是會氣死人的。
三人直入林中,小小一座林子,先前王思平、龍清婉闖陣時,飆入飆出都只匆匆奔過,好像並沒多大面積,現在龍殺一一路破陣而入,竟走了足足之前的兩倍路程,纔將將進入林子的核心地帶,看見了那間小木屋。
“……是這裡了。”
龍殺一收了手,臉色卻略爲發白,剛剛一輪施放,林中陣法的本身不住抵抗,一路闖進來耗損他元氣甚大,周圍山區不知還有多少妖族、獸族的地階活動,實在是危機四伏,這麼耗損元氣其實非常不智,但這座陣勢來歷不明,設計空間法則,坐落此地,確實勾起自己的好奇心,想要近來探究。
龍清婉打量周圍半天,沉吟道:“這個法陣和樹林,應該是用來庇護這座木屋的,卻不知木屋究竟是哪位高人的居所?我們擅闖,會否……”
此地乃是聯邦與獸族的交壤地帶,會在此蓋屋而居的,到底是人是妖很不好說,萬一其實是哪個大妖的居所,自己等人這般冒失闖入,後果難料。
龍殺一沉默數秒,直接邁步前行,半點也沒考慮前頭可能存在的風險,龍清婉不由嚇了一跳,不知一哥這番爲何如此冒進?就看他徑直長驅直入,而前頭也再無任何阻礙,直接就走到那座小木屋前,隨手推開門進去。
王思平、龍清婉緊跟在後,發現小木屋內無桌無椅,絲毫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卻隱隱又有種說不出的奇特氛圍,似乎屋中暗藏玄妙。
“這座木屋,應該是整座法陣的核心,法陣造成的空間變異,都是由這裡引起,勘虛神眼甚至可以看見空間波紋的震動……”
王思平努力給着自己看出的訊息,讓自己看來是有所作用的,龍殺一則點點頭,“這裡似乎是一個時空座標點,應當是天階強人鑽研空間法則的成果,隨手佈下的……”
“鑽研空間法則?”
龍清婉聞言一驚,曉得一哥這話的份量,能夠鑽研空間法則的天階者,那都是已經踏足天階三重,凝結大日,擁有不竭能量之源,有望成就大能的佼佼者,如同“天南武鳳”武蒼霓、“天心仁皇”司徒小書,怎麼會有一個偷偷跑到這荒山野嶺來?
“咦?”
日光透入,龍清婉發現了木屋一側的牆壁上,掛滿了畫像,剛想過去細細察看,尋找線索,龍殺一已經先搶過去,隨手摘下其中一張。
“是她!當真是她!”龍殺看了畫像,一陣驚愕之後,眼露困惑,“但……怎麼會是她?”
王思平湊近一看,只見畫像上是一名碧綠髮色的大美人,顯然是龍家之人,卻不知又是哪一位?
龍清婉卻在一旁驚道:“這是雲兒堂姊?她……她不是都謠傳說過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