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全體獸族來說,這是一次事先未曾想到的大勝,哪怕是一手策畫整場戰局的托爾斯基,最樂觀的預期,也是一戰攻克雲崗關,將這雄關佔下,儘可能削減人族一方的力量,這估計也就是獸族勝利的極限了。
畢竟,就算消除了雲崗關的地利優勢,人族這邊也不是吃乾飯的,金剛寺加司馬氏,兩股勢力中的善戰者衆多,實力極強,儘可能地將他們削弱、殺傷,是一個戰術目標,卻不是一個十拿九穩的具體把握。
誰也料不到的是,戰場上忽然鬧出了這麼大的騷亂,雲崗關大爆炸,對人族造成的死傷,一下超過先前兩軍廝殺半天的總合,即便是那些地階戰力,在勉強扛住爆炸的威力,還庇護了不少兵將後,也精疲力盡,甚至油盡燈枯,當場又坐化兩名禪師。
至此,人族一方再無抗手,面對獸族的全面反撲,這邊名符其實地一碰就潰,兵敗如山倒,慘被一路追殺,長長几十里路,真個殺成了血路迢迢,最終直線打入平陽城。
托爾斯基非常清楚,如此好的機會,從今往後不會再有,務必要一鼓作氣,拿下平陽城,只要佔了平陽城,殺盡城中司馬氏,帝國大半西北就此落入自己手裡,不但在獸族之中,自己可以憑此壓倒遮日那王,更可徐圖大計,最終佔下整個北方。
這是天賜的戰機,是上天要助自己成就大業,這纔在關鍵的一刻,讓勝負天平逆轉,將通往平陽城的去路,完全敞開!
獸族一路的銜尾追擊,近乎瘋狂,過程中,也有獸王表示擔憂,怕攻得太急,畢竟在早先的戰鬥中,獸族不是沒有損傷,連續高強度的持續作戰,許多身上帶傷的獸人,也早已挺不住了。
不過,只要看多兩眼前方潰不成軍的人族,多餘的擔憂就煙消雲散,這不是戰爭,只是單方面的屠殺敗軍,戰機難得,如果不趁這機會,給予奄奄一息的敵人最後一擊,讓他們緩過氣來反撲,以後就沒有那麼好的事了……
抱持着這樣的急切心情,獸族一路直追殺到平陽城,大量的潰軍,裡頭還包含重傷的司馬令公,城門不可能不開,守城者更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圍殲於城下,於是,還沒等潰軍到來,遠遠地,城門就打開了。
毫無懸念,人族潰軍蜂擁入城,獸族大軍也跟着打了進去,幾名獸王當先開路,斬開城門口吊橋的鎖鏈,根本不讓守軍有關門的機會,托爾斯基更嚴加號令,各族獸兵入城後不得妄加掠奪,務必要先追殲敵兵,把敵人儘可能地消滅後,才放任所有獸族,在平陽城中大屠七日。
這道命令,激昂了獸人們的鬥志,他們瘋狂追着人類的敗軍,想斬獲敵方首腦,眼看這場勝利就要盡其全功,一陣突如其來的襲擊,把他們給打懵。
襲擊來自兩側,一陣箭雨落在頭上,更造成爆炸,這點小陣仗,給獸軍隊伍添了點亂,但最多也只是如此,這種程度的攻擊,不足以對獸軍造成什麼傷害,然而,當大小爆炸連續不絕,屋舍垮塌,地面開裂,整個幅度越來越大,獸族的隊伍就不穩了,統軍的托爾斯基,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身邊的飆狼戰兵也迅速動搖,倉皇叫喊着要跑,才知道失算。
“又、又炸了!”
“和剛剛雲崗關一樣!”
“快逃!跑慢一步就來不及了!”
無分哪一支獸族,獸人們的眼中充滿驚惶、恐懼,眼前地面開裂,處處爆炸,城動山搖的景象,和不久前的雲崗關大爆炸頗像,對於剛剛經歷過那場災變,帶着心理震撼,未能撫平就繼續作戰的獸族,一遇到相似的情境,那股驚恐就被觸發。
剎時間,獸人們都以爲類似的災變重來,繼雲崗關炸得莫名其妙後,平陽城也要爆了,蒼涼山上的那一炸,人類固然傷亡慘重,獸族也給傷得不輕,這回直接炸在平陽城裡,大批獸族肯定跑不掉!
再沒有獸族肯停留,全都一窩蜂地轉頭就跑,朝各面城門衝去,托爾斯基怒極,連殺了身邊幾羣逃兵,想止住潰勢,卻壓根不可能做到,當趨勢已成,指令不通,根本不是個人的努力能逆轉。
“你們這羣白癡!這根本不是一回事!”狼王子憤怒地狂嘯,洞悉了這些狡猾人類所玩的花招,更清楚察覺到己方的分裂問題。
這種程度的連續爆炸,普通的獸人自然無法分辨,直接聯想到雲崗關的毀滅震爆,但那些獸王們卻沒理由被瞞過,他們有少部分跟着逃,還可以說是控制不住底下獸兵,只能跟着走,但個個都是如此,就是私心作祟,不願意跟着自己拼命,或者說,不打算推奉自己成獸族共主!
“一羣蠢蛋!在這時候抽腿,你們以爲自己會有好果子吃嗎?”托爾斯基憤怒吼嘯,雖然滿心不甘,但軍勢已亂,自己也不能不走,如果逞強留下,被人類當成斬首目標就不妙了,哪怕再自負了得,人族那邊還有一羣地階,平陽城又是他們地盤,絕對可以讓自己飲恨當場。
撤退時,托爾斯基勉強收攏飆狼一族的士兵,刻意放慢速度,料想人族既然玩了這一手心理戰,嚇退入城獸軍,肯定會擴大戰果,在各處城門設伏。
以人族如今的傷殘之軍,沒能力與獸族正面作戰,但如果是追逐敗逃的獸族,背後襲擊,這能力還是有的,設伏襲擊是肯定會發生的事。
而能夠那麼快就統合雲崗關的敗軍,又在短時間內調動平陽城內微薄的守軍,玩弄這種詭計,操盤者除了武蒼霓,絕不會有第二個……
“可惡!不是被關在狼王廟嗎?怎麼被放了出來?壞我大事!”托爾斯基尤其惱火,更有多個問題想不通,武蒼霓就算脫困,急急趕回來,腳程如何能那麼快,搶在自己前頭到平陽?如果真有那麼充裕的時間,她爲何不到雲崗關指揮?有她統軍,敗軍也能玩出許多花樣,自己勢必不敢那麼肆無忌憚地追擊,人族的情況也會遠比這好……
不過,武蒼霓既然脫困,狼王廟的崩毀與她絕對脫不了干係……想到祖地被毀的大仇,托爾斯基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兒郎們,隨着我走!”托爾斯基斥喝道:“讓衝在前頭的那羣東西明白,誰纔是真正能帶他們走向勝利的領袖!”話語裡頭有着自負,更有滿滿的不甘,過去曾不只一次,托爾斯基慨嘆獸人大多無智又自私,讓自己運籌帷幄,難尋對手,但在此刻,他只深切扼腕,如果這些族人不是那麼無智又自私,哪怕素質能高一點點,今天這場大勝就不會功敗垂成。
不久之後,一切就如托爾斯基所料的那樣發生,急着出城的各族獸軍,在幾處城門口遭遇伏擊,攻勢其實並不強,可對於興奮消失,疲憊上涌,戰意全無,只想逃跑的獸軍,已經足夠,一下將獸軍打亂,屍首一具一具倒下。
兩軍衝殺,攻守正自僵持,托爾斯基率軍殺出,將本就傷疲的人族軍隊擊破,解了獸軍之危,他橫爪殺敵的豪勇姿態,看在其他獸人眼中,確實有着英雄無敵的霸態,而他料敵機先的智略,及時解圍的手腕,獸人們也不得不肯定。
“武蒼霓!別以爲獸族無人,妳若有膽子,出來決一死戰,耍這些騙人的小手段,能耐我等何?”托爾斯基仰天長嚎,壯似癲狂,心裡卻有六成把握,武蒼霓重傷未愈,不可能出來決鬥,只要她不現身,自己便能趁勢說她膽小怯戰,壯己方聲勢,從容撤退。
怎知,這一聲才吼完,周圍一陣地動山搖,跟着就是一陣巨爆,爆炸威力極強,老長一段城牆,連同城門,一起炸開,大量的碎石,猶如石炮,轟砸似雨,附近獸軍登時傷亡慘重,連托爾斯基都險些走避不及,給一截從天砸落的城牆埋了。
人族士兵早知有此一着,事先走避,傷亡情況不大,而獸軍一下崩潰,大敗而逃,灰頭土臉出來的托爾斯基,只見人族一方兵馬殺出,領先的一騎女將,白馬、白衣、白甲,馬尾長髮飄揚,仁刀無敵,美豔不可方物,正是武蒼霓。
“托爾斯基!有種的就來戰!我應約而來,你躲到哪裡去了?”嬌叱如雷,英姿颯爽,托爾斯基倒很想一戰,但眼下情勢已不如前,自己若真傻到去決鬥,姑且不論打不打得贏,這女人恐怕壓根就不會單打獨鬥,人族地階一涌而上,自己只能死得無比憋屈……
猛一咬牙,托爾斯基率軍逃亡,沿途又留下不少屍體,直逃上蒼涼山,人族才止住追殺,迴歸平陽城。
托爾斯基收攏敗軍,氣恨不平,自己本想藉着替獸軍解圍,流下英雄形象的企圖,又被武蒼霓破壞,獸族歷來鄙視懦夫,武蒼霓應自己決鬥邀約現身,自己卻落荒而逃,這件事肯定會被各獸族說個幾十年,成爲汙點,大大損傷自己的威信。
惱恨之中,托爾斯基接到一封最新傳書,神色立變,“狼王廟被毀,還抓獲兩名俘虜……天殺的!他們拆我祖廟,毀我祖靈,我不將他們拆骨煎皮,就真枉生於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