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的神情轉換,固然讓很多人錯愕不已,轉不過思緒,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情的瞬間切換,所形成的強大魅力,也讓人眼前大亮,驚豔於那幻惑人心的美。
溫去病的表情更是直接僵住,不由得暗自懊悔,這妖女與其說是個戲子,一半的她根本就是個瘋子,自己根本就不該上來陪她做戲,無論怎麼想讓她出醜她都沒壓力,只會把自己坑進去,就該進來就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這纔是正解。
……不過,她是個入戲很深的瘋子,就算真捱了自己一巴掌,大概也不會直接清醒過來和自己談正事,只會自行切換到別的劇本,然後繼續演下去。
……那麼現在,她演的又是哪一齣啊?
溫去病表情不變,看着龍仙兒咬着指頭的羞容,募地綻放笑靨,綻放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姿。
“討厭,夫君真是不害臊,房裡看得不夠,還追到外頭來要,龍精虎猛的,也不管妾身吃不吃得消,唉,妾身真是命苦啊……”
……咦?這話怎麼好像有點歪掉了。
溫去病聞言又是一下錯愕,就看龍仙兒舉掌一拍,藉勢飛身旋起,整個人像一個繚繞素帶的陀螺,一陣高速飛旋,讓人看不清楚身形,只能看到一團白色的影子,跟着只聽見一連串撕裂之聲,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這飛速旋轉中飛了出去。
急旋的白色身影剎停下來,當衆人看清眼前的景象,又是一陣無聲的震撼,讓他們呼吸驟急,卻忘記發出聲音來。
先前那個楚楚可憐的清純小媳婦,忽然整個變化了形象,原本上半身披着的白衣,碎裂成一條一條的細帶,大多都在剛纔的旋轉中飛出,僅餘小半還沾貼在身上,卻根本遮不住一身晶瑩剔透的雪膩,更掩不住原本白衣裡的大紅色的鮮豔肚兜,還有兜中隆起的那抹深深溝壑。唯有溫去病還有閒暇思考這鮮紅的肚兜是如何能被先前的白衣遮住的……
龍仙兒下半身的裙裳仍然完好,依舊給予人端莊素雅的感覺,但上半身……性感惹火,讓人熱血澎湃的冶豔扮相,兩者間的劇烈反差,在場衆人都頓時感到一陣口乾舌燥,連跑堂的小夥子都渾然忘我,沒察覺自己手裡的毛巾落了地,只顧着吞口水。
錚!
跟着琴音再起,本來橫放在桌上的搖琴,被龍仙兒順手拿來,直抱在懷裡,揚手撥絃,不再是早先那樣的細緻婉約,高山流水的琴音,而是大開大闔,如鐵甲金戈,萬馬奔騰,無比豪邁激昂的慷慨之音。
早先一秒還在因爲龍仙兒的冶豔扮相血脈賁張,神不守舍的人們,瞬息就被這激昂之音給震呆,感受到另一種心靈震撼,眼前彷彿出現一片天蒼蒼、海茫茫的浩瀚之景,體內則熱血如沸,一個個聽着琴音握拳頓足,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也只有偶爾回神的間隙,纔會隱約看見,正在彈琴的那名天仙美人已經甩開了髮髻,一頭如瀑長髮傾瀉,長髮的黑,肚兜的紅,肌膚雪膩的白,交織一起,伴隨着飛揚的樂音,大膽不羈,狂野火辣,這印象深深烙入在場衆人的腦海裡。
沉浸在這震撼琴音,美人奇景中,當真是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過了多久,這陣如擊玉、似敲石、若鳴金的琴聲,才漸漸歸無,卻仍餘音繞樑,猶自停留在茶館中衆人的腦中,而直到繞樑的餘音也徹底歸無,又額外過去許久,他們才稍微清醒,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眼中恢復視線,卻看見桌上空餘瑤琴一具,佳人早已芳蹤杳然,不知如今卻在何處,倒是屋頂穿破了一個大洞,如鳳飛九天,再不見於塵俗。
愣了一愣,茶館內爆出一陣轟雷一般的掌聲,回過神的茶客們回憶剛纔的一切,越想越感到心緒激昂,彷彿又要回到先前那震撼之中,那樂音、那身段、那眼神……每一個細節都渾然天成,彷彿讓衆人經歷了一場極美的夢,在這塵世間卻見到了天上仙女,得聞仙樂,觀賞仙舞……
……如果能有機會再看她一眼,就是死也願意。
這樣的心聲,在場九成的人都有,但如今佳人已去,這般神出鬼沒的謫仙人物,可能今生都再無緣得見,唯有將此刻的滿心遺憾,全部都寄託在掌聲中,用力宣泄出來,補上剛剛應該就應該要發出來的讚美與鼓勵。
剎時間,茶館中掌聲如雷動,轟然而作,幾乎要掀翻了屋頂,茶客們一個個流着眼淚,既激動,又遺憾,唯有瘋狂的鼓掌才能發泄滿腔的激情,這一股股的聲浪驚動四方,大批人潮被吸引過來,了想要解究竟,目睹這異狀,聽說了這件奇聞。
就在這一天,“鳳舞九天的彈琴仙女”成了帝都最新的城市傳說,並且在許久之後,演變成一個美麗的神話,讓無數人心動不已……
而相較於天女的動人,羣衆並沒有發現,先前那個拋銅板來點歌,引出天女真貌的的輕薄男子,也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彷彿也從不曾存在。
而與此同時,在皇宮之內,昔日斬經堂的遺址,溫去病正冷漠站立,而從天而降的仙女,裸足踏在大地上後,身上彩光浮動,瑩瑩一繞,碎裂的衣衫已經重歸完好,熱辣誘人的美人又恢復成端莊素雅的小女子模樣,頭上簪着一頂小白花,格外清雅可人,惹人憐愛,唯獨一點不同的,就是早先染黑的秀髮,如今迴歸原色,映着美玉般的碧色。
“……妳的嗜好,真是很奇怪啊。”
溫去病忍不住心中疑惑,開口道:“你之前有這麼愛演嗎?記得小時候你對錶演沒什麼興趣啊。最近每次看到妳,都是在演戲,別人的眼光對妳真有那麼重要?妳演這些戲,能讓妳感到很快樂?他們對妳的那些沉迷的眼神,會讓妳爽翻天不成?”
龍仙兒卻斜看溫去病一眼,“別說得好像我是隻會靠臉的偶像派,靠觀衆捧場吃飯的啊,我是靠演技混飯吃的,他們看我的眼神怎麼了?我平常也會扮醜女、扮流口水的白癡啊,那時候可沒人說我是美女,也不會看我特別高興,看他們厭惡的表情我也可以啊。”
溫去病沒有接話,心中隱約覺得,這件事情只怕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天階者在結合大道時,會選擇最合自身心性的大道,如果心性實在相差太遠,就是主動想要對接,也會受到大道排斥,真要有人癡想妄想要硬上,肯定也會在登天時直接殞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但反過來說,所結合的大道,也一定會在之後持續影響天階者的性情,龍仙兒小時候明明很正常,現在的性情卻那麼扭曲,若說沒有與她修練的功法、結合的大道相關,只是這些年驟然轉了性子,單純的發了癲,自己打死都不會信的。
如果能在這上頭摸清楚她的底,把握她的大道,自然能猜測她的底牌,對以後爲敵,將會大有好處……
“……你的來意我曉得,大家就不用浪費時間費口舌了,好歹夫妻一場,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只有一點小條件,你答應,就一切好談。”
龍仙兒收斂起臉上笑意,微微擡揚起腿,伸出穿好鞋子的腳,“你來舔我的腳趾,舔得好了,我就答應你。”
溫去病看着伸過來的那隻精美的繡鞋,冒出來的首個想法,居然不是屈辱,而是:如果只是讓自己舔**腳掌,那還可以商量,但連鞋子一起伸過來,擺明是要自己舔鞋底泥,一點誠意都沒有,這不能幹!
“妳知道我的來意?”溫去病當即冷笑道:“妳知道我是爲什麼而來?”
“……你們對這事又沒有遮掩,這有什麼難猜的?你不會當我是傻的吧,還是當密偵司都是羣廢物?”龍仙兒笑道:“如果是來討戰的,不會只有你一個過來,還這麼低調,如今你們整團人一擁而上,單憑十二神煞已經不足壓制,但你卻隻身前來……尚蓋勇的事,怕是已經到緊要關頭了吧?”
溫去病雖然心中早有準備,確仍然止不住在肚內暗罵,有關聯手佛門拯救尚蓋勇之事,碎星團當然是低調從事,不會到處嚷嚷,讓全天下都知道碎星團正在傾全力相救尚蓋勇,不惜一切代價助力,雖然與金剛寺、十字庵結盟,但對方也不是三歲小兒,自然知曉要守口如瓶,不會對外宣揚。此外又有魔族入侵之事在前,不是有心人自然不會對此多想。
但問題是,尚蓋勇如今成爲鬼尊之事,卻是各方都早已知道,而只要是對碎星團過往有了解之人,同時對鬼族有了解的,自然也都猜想得到,碎星團肯定將不惜代價,救回尚蓋勇。一旦知道這兩件事,就不難料到事情的發展,以此爲方向思考,甚至連碎星團結盟金剛寺、十字庵的舉動,都可以推窺出當中的隱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