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 情 書
三歲孩子，都有自己小狗般的愛情，也就是大人們常說的“狗見羊”德行。什麼是狗見羊德行呢？這是一個地方語言，很形象，也就是說，兩個人經常吵啊、鬧啊，可一會兒功夫，兩個人都會找不同的理由同對方說話。我們小時候，不知道什麼叫愛情，也不知道喜歡和愛情究竟有多大的距離，而當時的山村婚姻都是經過媒娑之言而成的，不知道什麼叫自由戀愛。而當時山村叫自由戀愛，沒有通過媒人的婚姻，叫做“娃對符”，是遭人看不起的，後來山村開放了，提倡“我的婚姻我做主”，自由戀愛猶如潮水一般洗刷這山村的婚姻家庭，這是後話，我們在這裡暫且不去討論。我在這裡要跟大家講的是我們上小學三、四年級的一段小狗愛情生活。
我們班在一、二年級都是在楊淑蘭老師的班主任，大家也都還單純，男女之間劃“三八”線，誰也不要佔誰的便宜。成績好的同學自然在全班的威望高，大家都會謙讓三分。到了三年級上期，我們第一次換班主任，語文老師是一位剛從學校畢業來學校的女老師，王姓，剪着短頭髮，看上去挺溫柔的。也許是因爲她說話的聲音不洪亮，沒有威懾力，班上好大一部分人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因此，從那期開始，我們的成績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上，還經常給老師搗亂，弄得老師們都不願意到我們班上來上課。來一位老師，如果是男的，女生就會議論他長得英俊不英俊，皮膚好不好；如果是女的，男生就會議論，這個老師的臉蛋漂亮不漂亮，五官端正不端正……記得有一次，我們一位體育老師來上課，班上幾個女生就議論開了，有的說老師的皮膚黑，有的說老師的臉龐像冬瓜，有的說老師的鼻子踏得太兇了……總之，沒一句好話。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課還沒上到一半，老師話鋒一轉，在課堂上就教訓開了：“有的人，人不大點，話不少了，本事不長，長一些孤兒怪經的東西，評頭論足的……”
就這樣，到三年級下期的時候，學校調來一位老師，新老師一來，表情嚴肅，一進教室，胳膊上的衣袖挽得老高，說話的聲音如洪鐘，走路疾如風，未曾開口已經給班上的搗蛋鬼們敲響了警鐘。老師進得教室，先將手上的書本放在桌子上，然後把班上的人都認了一個遍，然後自我介紹，還特意告訴大家，自己會武術，還說要成立武術隊，但要成績好，表現好的人。這一下，吸引了好多人，上課的時候，沒有人大聲說話，也沒有嗡嗡的聲響了。不過老師說到還真做到了，不到兩個星期，班委換了不說，班上的紀律由全校的最差變成了全校的最好，連校長都沒料到會有一個天翻地覆的改變，因爲紀律的轉變，全班的成績也趕了上來。武術隊就在這樣的環境裡組建了，我不是武術隊的，但武術隊員都是我們班上的，每天放學，他們就在老師的帶領下練上一個小時左右，然後回家做家庭作業。
也許是他們經常在一起練武術的原因，武術隊裡有幾個同學相互喜歡開了，但又礙於情面，不敢公開表白，於是找其他同學傳話，說要私下談談。我不是武術隊裡的人，不知道就裡，居然糊里糊塗地當了一次“電燈泡”和“傳話筒”，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後悔也只在肚子裡，從此不管他們任何一對人的事情。可世界上的事情，不是我說不管就能結束的，也就是說“離了我這個紅蘿蔔，席也會照辦的”。可倔強的我認爲，只要我不參與，就是一種解脫，至少他們的行爲與我無關。
一日，老師外出，臨行前，把學***的我叫到辦公室說，讓我監督大家上自習課，管理好班上的紀律，把不遵守紀律的同學的名字登記下來。當然，我回到班上也就鸚鵡學舌一般地把老師的意思告訴了大家，大家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做作業，很安靜。突然，一張紙被疊成了飛機在教室裡飛舞，斜落在我課桌前的地上，我本能地明白這是什麼，有些猶豫，但我同時明白，如果我不管，還有第二張，第三張紙條……我站起來，彎下腰，講紙飛機撿起來，嚴肅地看着大家，審視這教室裡的每一個人，大多數人還在埋頭做作業，有一個同學臉紅脖子粗地盯着我手裡的飛機，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快到下課時間了，我站到講臺上，總結自習課的情況，順帶讓飛機的主人下課到我那裡去認領。當然，認領是悄悄進行的，沒人知道。
沒過幾天，有幾個同學之間打起了肚皮官司，原因的有幾個人同時喜歡一個人，而那個同學又和他們幾個都有小紙條來往，事情不知道是怎麼穿幫的，總之，還揹着老師吵了一架，我夾在中間，不知道勸誰好。記得我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這是過家家，又不會成真的!” 不過，大家不會因爲我的這一句話，大家就能和睦相處，他們還會你爭我斗的。不過，他們改變了策略——遞紙條。紙條分兩種，一種是給自己不滿意的人，紙條上寫的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字句；另一種是給他們自己喜歡的人的，紙條上寫的都是一些情意綿綿的語句。說實在的，我真不知道，當時他們寫作文的時候，語句是那麼匱乏，而在遞情書的時候，語言是那麼優美，如果他們把寫情書的語句用在寫作文上，那是多麼美好的抒情散文。
我曾經撿到過這樣一張紙條，紙條上是這樣寫的：“你的一舉一動在我眼裡都是一幅美妙的圖畫，你英俊瀟灑的動作在我腦海裡不斷閃現……”根據字跡，我知道是班上作文寫得最差的同學的。我悄悄地觀察過幾個遞情書的同學的動作。下課鈴聲響過，大家離開座位去課間休息，有事情的同學藉故走到別人的位置前，麻利地將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塞進同學的課本或書包裡，裝着若無其事地離開，收到紙條的同學，在上課的時候，趁老師不注意，或做作業的當兒，撕下作業本的一張，寫上自己要說的話，悄悄地塞進對方的課本里，或找一個人捎給對方。一來一往，頻繁交換，遇上情緒激動，放學還要約會一番……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孩子們真實幼稚，連愛情究竟是什麼，就想談戀愛。可當我給我的女兒講我們的過去的時候，女兒笑着告訴我，他們班上也有人遞情書，還將他們的順口溜被給我聽：“一年級的小偷，二年級的賊，三年級的美女一大堆，四年級的帥哥被人追，五年級的情書滿天飛，六年級的鴛鴦一對對……”聽罷女兒的順口溜，我感覺當年的我們比現在的孩子要單純的多，這要歸功於當年落後的通訊和簡單的文化生活，在當今通訊發達和豐富的文化生活裡，連三歲孩子都知道上網泡妹妹和帥哥，兩代人一比，我覺得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