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涅爾男爵沒立刻回答盧米安的問題,放下桃木色的菸斗,好整以暇地喝了口咖啡。”我不是官方的人,沒有那個義務幫他們抓通緝犯。
“如果看到一個揹着通緝令的人就把他交出去,那我們薩瓦黨將失去大量的優秀人才。
“最重要的是,你的懸賞金額並不高,遠沒到讓我心動的程度,當然,你要是在市場區做了什麼不利於我們的事情,我不介意把你綁起來,找人送到警察局的門口,換一筆還算可觀的賞金。”
布里涅爾男爵潛藏的意思是:薩瓦黨本身就有不少被通緝的人,只要你小子聽話,我完全可以當做沒看到你。
“你讓人跟蹤我就是想確認我打算做什麼?”盧米安“恍然大悟”。
布里涅爾男爵讚賞地點了下頭:“很高興你能理解我的用意。”
“我到特里爾只打算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他們找出來。”
“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用了。”盧米安拒絕了布里涅爾男爵的邀請,“我只想盡快找到那幾個人。”緊接着,他張開雙臂道:“讚美太陽,讓我們都能生活在光明裡!”
說完,盧米安轉過了身體,一步步走向樓梯,完全沒在意背部暴露在了那幾名打手暗藏的槍口下。
“你把怎麼被他發現,怎麼被他逼迫的過程詳細講一遍,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吩咐完,布里涅爾男爵叼着桃木色的菸斗,後靠住椅背,閉上了眼睛。
米西里戰戰兢兢地將自己的遭遇從頭到尾講了出來。
“男爵,你剛纔怎麼不教訓那小子一下,那麼輕鬆就讓他離開了?”
布里涅爾男爵用桃木色的菸斗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兩聲,微笑問道:“教訓他?
“你知道他有序列幾,具備哪些能力,擁有什麼武器嗎?”
“不知道。”那名打手老老實實地回答。
布里涅爾男爵在椅子後退的聲音裡站了起來,右手握着桃木色的菸斗,勐地砸向那名打手的腦袋。
砰的聲音裡,那打手的額頭裂開少許,流下了鮮紅的血液,而他卻不敢慘叫不敢躲避,只是一臉驚恐,畏畏縮縮地站在那裡。
布里涅爾男爵收回菸斗,表情轉冷地看着他:“什麼情報都不知道你就敢教訓他?
“來,我的位置讓給你坐,看你能活幾天!”
不等打手迴應,布里涅爾男爵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沒發現盧米安李的通緝令有問題嗎?”抓到他的賞金和提供線索的賞金相差太小了,一個才3000費爾金,一個有500。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官方並不想讓我們直接對付盧米安。李,而是提供情報,由他們親自動手。”這麼做的理由,我現在只能想到兩個,一是盧米安李非常危險,任由賞金獵人們抓捕他,會帶來大面積的傷亡,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二是盧米安。李身上有相當珍貴的事物,官方不希望它落到賞金獵人的手裡。
“我剛纔要是教訓盧米安。李,是第二種情況還好,如果是第一種可能,你覺得我們活下來的希望有多大?”
那名打手頻頻點頭,不敢辯駁。
布里涅爾男爵重新坐了下來,端起咖啡杯道:“而且,從他對付米西里的表現,從他敢於直接上門找我這件事情,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狠辣,果斷,對自身實力有一定自信的人。”我敢打賭,我剛纔要是以威脅爲主,想讓他徹底屈服,他會立刻動手,他是真的敢殺人。
“呵呵,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缺點,在不知道我的實力,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少埋伏的前提下,他就敢抱着殺人滅口的想法過來,遲早會因此吃虧。”
布里涅爾男爵抿了口咖啡,閉上了眼睛:“再看看吧,看要不要給他些幫助和庇護,這種揹着通緝令又心狠手辣的鄉下小子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微風舞廳外。
盧米安回頭望了眼由一顆顆骷髏頭組成的白色圓球形凋像,往最近的公共馬車站走去。
到這裡來的途中,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方案但最終沒有實施。
他預想的是,一旦布里涅爾男爵拿通緝令的事情威脅自己,或者表現出了一定的敵意,就假裝害怕,告訴對方自己之所以被通緝,是因爲從科爾杜村廢墟里拿走了一件相當厲害的非凡武器,自己願意交出來,換取庇佑。
如果布里涅爾男爵實力不弱,有很強的自信心,願意讓盧米安帶着武器靠近,那盧米安到了近處,會暴起發難,假裝刺殺,實際卻是把“墮落水銀”主動塞到對方手裡。
那樣一來,未戴手套的布里涅爾男爵將成爲這把邪異短刀的傀儡,而經過很多天的相處,經過時不時的“溝通”“墮落水銀”在某種程度上已不敢違背盧米安的話語,只要不和它尋找“持刀人”的本能衝突,它將按照盧米安的吩咐做事,哪怕已被其他人掌握。
到時候,布里涅爾男爵必定改變態度,化敵爲友,等過個幾天,沒人會懷疑到盧米安身上後,他將帶着幾名知情的手下神秘消失在地下特里爾的深處,再也不會出現。
要是布里涅爾男爵不讓盧米安拿着“墮落水銀”靠近,而是讓其中一個打手來取這把銀黑色的短刀,那盧米安的策略是先將那個打手變成“持刀人”,接着用話語掩飾他的異常,並對“墮落水銀”做出相應的吩咐。
之後,再讓那個傀儡突襲布里涅爾男爵,將成爲“持刀人”的命運交換給他。
完成了這件事情,盧米安能突圍就突圍、不能突圍就投降,等着命運交換完成——哪怕原本那個傀儡因不能再攻擊而死亡,只要“墮落水銀”本身未受重創,那命運的交換就不會中止。
至於投降後可能遭受的折磨,盧米安一點也不在意,只要沒死,到了第二天早晨六點,他就能徹底恢復。
香水能掩蓋屍臭,脂粉可以遮住腐爛的皮膚!
坦白地講,在微風舞廳二樓的咖啡館內,盧米安有過一定的掙扎,猶豫着要不要動手。
最終讓他放棄的理由是,布里涅爾男爵對自己這個通緝犯表現出了一定的善意。而這種惡棍的善意往往意味着他想利用對方。
“如果布里涅爾男爵真想利用我,那他肯定會主動地幫我遮掩身份,將某些賞金獵人的異動提前告訴我……”思索紛呈間,盧米安笑了起來。
這可是一件好事!
至於之後是否會因爲被利用陷入非常危險的處境,盧米安已有想法。
那個時候,他和布里涅爾男爵應該已經熟悉。
熟悉了才更好下手!
當被對方利用去做相當危險和本身不太願意考慮的事情時,盧米安的選擇只有一個,那就是幹掉布里涅爾男爵。
呼……盧米安吐了口氣,考慮起怎麼做進一步僞裝的事情。
他對自己的僞裝原本是有一定信心的,只要不像去找安東尼、瑞德那樣,自己“透露”出與本堂神甫、普阿利斯夫人的關係,讓對方產生相應的聯想,不至於被人直接認出。
但布里涅爾男爵之事讓他發現自己很可能小瞧了別的非凡者。
既然有擅於追蹤的“獵人”,那就可能存在強於認人的其他序列。
“布里涅爾男爵或者他某個手下應該就有類似的能力……”盧米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這和奧斯塔搬了幾次家都被找到互相印證。
想到這裡,盧米安停在站牌前,上了一輛漆成褐色的雙層馬車,花費30科佩在車廂內挑了一個位置——如果坐車頂,也就是上面那層,只需要15科佩。
馬車緩緩啓動,向着天文臺區駛去。
盧米安望向窗外,看到了匆匆忙忙衣着各異的路人,看到了叮鈴鈴作響的自行車,看到了隸屬於不同公司的出租馬車,看到了由齒輪、閥門、管道、槓桿等拼成的人形機械,它身後負着的金屬揹包正冒着白色的蒸汽,驅動它一步步前行。
“讚美太陽!”
熾烈的陽光灑在了街邊張開雙臂的行人身上。
噹噹噹,附近教堂鐘響,中午十二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