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聽的盧加諾疑惑地望向盧米安,不明白剛說準備離開的他爲什麼又悠閒地和皮埃爾聊起了天。
再等等,官方非凡者就來了!
而且,知道得越多,之後被追查的力度越大,說不定還會刺激瘋病的源頭,讓它現在就對付自己等人!
皮埃爾回想了十幾秒後,不太確定地說道:“最初的患者好像是租住在我們酒吧的一個客人……”
“外來者?”盧米安相當平靜地追問道。
已經通過芙蘭卡將瘋病之事告訴官方非凡者且打定主意等下找機會“傳送”離開的他精神不再像之前那麼緊迫,於是想在離開前多瞭解瘋病的情況,找出那些矛盾點的合理解釋。
這種蒐集情報,分析問題,找出線索和答案的行爲屬於“陰謀家”的扮演方式之一,盧米安閒着也是閒着,趁此機會消化點魔藥。
至於瞭解這件事情有可能造成的污染,盧米安倒是不那麼擔憂:瘋病的情報還能和“0-01”的封印資料比?
而且,只要沒當場瘋掉,事後還能找上司看看有沒有辦法解決!
皮埃爾略顯迷茫地思考了幾秒道:“應該是……我不記得她叫什麼了,也不清楚她從哪裡來,只知道她突然瘋掉,從樓上的旅館跑到酒吧裡,試圖咬人,並像狗一樣地亂叫。”
被感染的外來者將瘋病傳播到了達德爾鎮?那爲什麼會出現鎮民們沒想過逃離這裡的反常現象,這也屬於瘋病的一種表現?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問道:“她咬傷人了嗎,後來怎麼樣了?”
“沒來得及咬傷別人就被我們解決了,抓住了,然後送到了衛生署。”皮埃爾回憶着說道。
送到了衛生署?盧米安緩慢點頭:“下一個瘋掉的是衛生署的人?”
“對,對!”皮埃爾這次非常確定。
盧米安想了一下,轉而問道:“那個住客長什麼樣子?”
“一個年輕女人,臉色有點白,沒什麼精神,眼睛裡也沒光,具體什麼樣子,我,我不記得了……”皮埃爾忍不住擡起手掌,揉起腦袋。
聽到這裡,盧米安霍然心中一動:如果造成達德爾鎮一切異常的源頭是真的瘋子,那很多矛盾點就能解釋了!
最初的源頭自身也是瘋的,會本能地向周圍散播涉及超凡層面的瘋病,所以纔不會考慮這是封閉的村莊還是作爲交通樞紐的繁華城鎮。
同時,“她”還會在潛意識的驅使下用這種散播超凡瘋病的能力暗示鎮民們不能離開,控制所有可能將這件事情傳揚出去的渠道,卻因爲本身處在瘋狂狀態,考慮得不夠周全,未給鎮民們下達不得和蒸汽列車乘客們講瘋病的命令。
當然,未必是考慮得不夠周全,盧米安覺得更大的可能是瘋子的本能會希望將更多的人捲進來,讓他們也感染瘋病,於是就出現了一方面不準知曉此事之人離開,不準向官方求救,另一方面卻未禁止鎮民們與路過旅客討論瘋病之事的矛盾現象。
這是一種有限度的,較爲安全的傳播方式,知道了瘋病情況的乘客也就等於靠近了瘟疫的源頭,像盧加諾就出現了運勢的改變,增加了罹患瘋病的可能,像他和盧米安之前就遺忘了逃離的選擇,越交流越鑽牛角尖,堅定了要進入達德爾鎮調查的想法。
這屬於感染瘋病的前兆,屬於不知不覺被施加了暗示。
想到這裡,盧米安懷疑那個年輕女人也許是之前被抹掉的那個村莊的倖存者,逃脫了官方清理行動的潛在感染者。
她把這方面的記憶和瘋病融合在一起,傳播了出去,所以達德爾鎮的鎮民們才能知曉有那麼一個村莊出現過類似的瘟疫,遭遇了官方的整體性清除。
正常來說,他們可沒那個資格瞭解這類事情,也沒渠道去了解!
有了初步的推測,盧米安看着皮埃爾和那個酒吧侍者,笑着問道:“你們說的那個因爲感染瘋病被官方毀滅的村莊在哪裡?”
“好像,好像是上霍納奇斯省的某個地方.….……”皮埃爾回憶着自己聽到的流言。
上霍納奇斯省……這和上濱海省隔得有點遠啊,而且還沒有直通的蒸汽列車,得去間海西岸的幾個省或者特里爾轉一下.……你們這些幾乎沒怎麼離開過達德爾鎮的人是怎麼聽說那個傳聞的?某位來自上霍納奇斯省的吟遊詩人或者乘客路過了這個交通樞紐?盧米安越琢磨越傾向於剛纔的推測。
他不再多問,試探般向皮埃爾說道:“這瘋病很有研究價值,我們會進入達德爾調查源頭,嘗試將你們治好。
“但這需要一段時間的準備,而且,現在是夜晚了。
“等天亮,我們就進入達德爾,解決問題前不會離開。”
盧米安反覆強調了“會進入達德爾”、“暫時不會離開”這兩點,以此測試皮埃爾和酒吧侍者的反應。
兩者的表情變幻了幾下,沒像之前那麼歇斯底里。
隔了幾秒,皮埃爾滿臉懇求地說道:“你們明天一定要來鎮裡啊!”
“沒問題。”盧米安回以笑容。
他現在更加確定這是一種本能的傳染和影響,沒有應對變化的機制,只要不去觸動關鍵點,甚至主動給出配合的信息,就可以有效瞞過瘋病的源頭。
看到皮埃爾和酒吧侍者要走向蒸汽列車別的窗戶,盧米安喊住了他們:“等一下。”
兩人愕然轉頭後,盧米安指了指兩個沙發間的桌子:“你們現在就可以把餐具收走了。”
皮埃爾和酒吧侍者一臉茫然地望向餐桌,發現那裡是一堆空盤,只剩下骨頭等殘渣。
這就吃完了?送餐的人還沒走呢!
皮埃爾和酒吧侍者雖然知道自己兩人剛纔因瘋病的事情在這裡多待了一段時間,但還是覺得這不現實。
這吃得也太快了吧?
這是養了三頭獅子嗎?
嗝.…..小男孩路德維希拿起餐布擦了擦嘴巴,表情很是滿足。
等到這兩位鎮民收起餐具,提上食盒,離開了站臺,盧米安對站着的盧加諾笑道:“再看一看,不用那麼急。”
我很急,等下官方非凡者來了還怎麼跑?盧加諾的心靈就跟被火焚燒着一樣。
盧米安觀察着他的反應,無聲咕噥道:表現得確實像一個序列不高、所知不多的野生非凡者……沒體現出類似路德希的特殊..…他真的是普通野生非凡者,只是接了一個跟着我的任務?
與此同時,盧米安集中注意力,又看了下盧加諾的運勢,發現慘綠的痕跡已消失不見,且沒有血光之災。
這意味着“醫師”不再有感染瘋病的可能,等下應該也不會被捲入官方處理達德爾鎮異常的行動裡。
過了一陣,盧米安聽見了巨大的噪音,看見外面的夜晚突然變亮。
那是半空有燈光照了下來。
盧米安視線上擡,發現黑夜裡懸浮着兩個龐然大物。
那是做着深灰色塗裝,瘋狂轉着槳葉的兩架飛空艇。
這比盧米安在特里爾時見過的那架要小不少,凝聚的燈光從它們前側偏下的位置照落,集中在了達德爾鎮的邊緣。
與此同時,鎮內又一次響起了大量的犬吠聲,各個地方似乎都有動靜。
福斯地區的官方來了?盧米安收回視線,等待着結果。
喊聲、叫聲、槍聲和以陽光爲代表的各種光芒間或出現,一直持續了近一個小時才完全平息。
沒多久,有一隊警察進入包廂,詢問改變過容貌手持假身份證明的盧米安等人與達德爾鎮鎮民們接觸的細節。
盧米安沒講瘋病相關,其他都如實告知。
他隨時預備着帶路德維希和盧加諾“傳送”逃離。
警察們記錄並比對過車票和身份證明後,離開了這節車廂。
盧米安耐心等待着,一直到了天亮,那些警察才返回,提供了三份契約,要求他們簽名。
契約的內容是昨晚的動靜來自軍方的特別行動,任何人都負有保密職責,不能外泄。
我簽名之前泄露的算不算?盧米安暗笑了一聲,坦然寫下了假名。
他這個假身份剛剛纔啓用,還沒什麼神秘學聯繫。
等到警察們走出這節車廂,刻意親身體驗了一次官方處理流程的盧米安打算抓住盧加諾和路德維希的肩膀,“傳送”離開了。
他不確定假名籤的契約會不會被發現,所以必須規避相應的風險。
就在這時,盧米安看見盧加諾的背後浮現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那是他的信使,身上燃燒着些許黑焰,穿着深色神職人員長袍的焦屍狀“懺悔者”巴音費爾。“
巴音費爾讓一封折起來的信漂浮向了盧米安。
盧加諾愕然發現有紙張冒出,下意識望向身後時,盧米安打開信紙,掃過了內容:“根據我收到的反饋,這應該是一起封印物逃離事件。“
“那件封印物外形是年輕女子,最早出現於上霍納奇斯省一場災難裡,她大部分時候處在正常狀態,只是顯得無神、蒼白和渾噩,可一旦進入瘋狂狀態,會讓周圍的人逐漸感染和她一樣的瘋病,無確定的傳播規律。”
“她每次發瘋時的狀態不一定相同,瘋病的表現同樣如此。
“正常狀態下的她雖然渾噩像是無智慧的幽魂,靠本能行動,但擁有言靈般的力量,說誰死亡誰就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