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帶點警惕地回答了加繆的轉述:“長官,我們真的沒什麼特別的民俗節日,我們每年只過兩個節,一個是十二月的‘太陽祭’,一個是六月的‘新日節’。”
“太陽祭”是“永恆烈陽”教會固定的節禮日,在每年白晝最長的那天,也是正午時分太陽高度最高的那天。“
這在北大陸是六月中下旬,而在南大陸,因爲季節顛倒,得十二月中下旬才舉行。
“新日節”則屬於南大陸“永恆烈陽”信徒們自己創造的節日,他們在每年黑夜最長,白晝最短的時候舉行慶典,迎接太陽的迴歸,期待越來越多的光照和越來越溫暖的天氣。
這與南大陸不少地方的新年重疊,兩者逐漸融合。
商人的意思是,蒂扎莫鎮的鎮民們現在只過“永恆烈陽”相關的節日,放棄了對“死神”的追隨。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從很久前就是這樣,我爺爺出生的時候就是這樣。”
馬塔尼邦,尤其是派洛斯港和金礦城市德維斯,成爲因蒂斯的殖民地已經有近百年的歷史,土著們在好幾代前就被迫改變了信仰,成爲“永恆烈陽”的追隨者,當然,這僅限於當初的殖民機構能有效管理的區域。
盧米安到了派洛斯港,其中一個印象就是:在碼頭,在覈心地段,這裡和因蒂斯本土的港口城市沒太大區別,只是忙碌着工作的人膚色更深更棕,而有因蒂斯人、費內波特人出沒的街區,人口較少,冷清乾淨,等過了奧雷拉酒店,轉入派洛斯港其他區域,才一下聳立起有西拜朗特色的各種建築,來往的行人變得熙熙攘攘,到處都回蕩着都坦語。
盧米安又問了幾個細節,從側面印證了商人剛纔的話語,而“審訊者”加繆也未發現對方有撒謊的跡象。
“從小到大,哪些事情讓你印象深刻,直到今天還時不時記起?”盧米安改變了話題。
商人回憶着說道:“盛大的葬禮.……一具又一具新造的棺材......
“每年都會和我們發生衝突的原始部落…..因他們而來的,夜裡偶爾發出的慘叫......
“很勤勞,很平和,很有教養的大家,我們會生氣,會惱怒,但不會當場爭吵,不會大聲喊叫,選擇找神甫,找警官,找法官來評判誰對誰錯......”
加繆將商人的話語翻譯給盧米安後,自己加了幾句評價:“確實是這樣,我去過蒂扎莫鎮,那裡的人們都很,都很溫馴,即使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也很少有那種激烈的反抗,周圍種植園的莊園主們非常喜歡僱傭他們,爲此減少了購買奴隸的開支。
“當然,他們並不是沒有情緒,不會反抗,而是傾向於遵守秩序,走官方流程來解決問題,這,這算是‘永恆烈陽’的優秀信徒了吧?”
“永恆烈陽”的尊名裡有“秩序化身”這個描述。
——作爲費內波特王室支系家族的一員,加繆毫無疑問信仰着“大地母神”,而他知道路易.貝里來自因蒂斯共和國,有很大可能是“永恆烈陽”的信徒。
盧米安站了起來,微笑着張開雙臂:“讚美太陽!”
“讚美太陽!”那位商人趕緊做出同樣的動作。
盧米安重新坐了下去,想了幾秒道:“你有做過什麼奇怪的夢嗎?”
那商人先是點頭,接着搖頭:“太多了,但現在都忘記了,你們難道不會做奇怪的夢?”
這倒是,夢是不受本身意識控制的,有時會反映靈性獲得的啓示,有時是積壓慾望的體現,有時來自白天某些事情的映射,有時是這些組合起來,千奇百怪,什麼情況都可能有……我也經常做奇怪的夢,之前被魔鬼污染影響時,做得更奇怪,更誇張.…….盧米安覺得商人的回答沒什麼問題。
對方要是能準確說出哪個奇怪的夢境,他反而會懷疑:這要麼是那夢境太過奇怪,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要麼是商人存在異常,做好了準備纔過來的。
又聊了聊別的情況,盧米安將商人送出了主臥。
另外兩個蒂扎莫人的回答和商人大同小異,只是補充了自身所處層級能看到的那些事情和有自身特色的遭遇。
盧米安沒發現“夢節”的痕跡。
“如果‘夢節’真和蒂扎莫鎮有關,那隻剩下一種可能:鎮民們睡着之後,會進入一個夢境世界,歡度節日,醒來全部忘記......
“不,還有一種可能,‘西索’的蒂扎莫鎮惡作劇包含兩個陣營,一是蒂扎莫鎮的鎮民們,一是附近叢林內的原始部落,‘夢節’會不會是那個原始部落的節日?
“西索’的惡作劇影響了那個‘夢節’,這才導致那個原始部落的人突然襲擊蒂扎莫鎮,造成了不小死傷,掩蓋了他晉升‘慾望使徒’那個儀式殘留的痕跡?”盧米安思索着將加繆和那三名蒂扎莫人送到了門口。
返回主臥後,他站至書桌前,凝望着前方的石制牆壁,眸光閃爍,既期待又忐忑。
他選擇留在南大陸,主動追尋“西索”的遺產,確實是爲了在血與火、混亂與紛爭中成長,找到更多的扮演機會,爭取能儘快打開“神性之門”,晉升序列4。
而他這麼迫不及待的原因是:他看到了復活姐姐的一點希望!
漢特島上拿波瑞狄斯利們的狀態讓他看到了一點希望!
這個希望就是,“大地母神”教會的高位者大概率能分割別人的靈魂,並讓每一個靈魂碎片都通過新生成長爲較爲單獨的個體。
而盧米安的體內就封印着奧蘿爾的靈魂碎片。
或許,“大地母神”教會的高位者能利用那麼一塊或幾塊靈魂碎片,讓奧蘿爾以新生的方式復活歸來!
盧米安不知道這樣的設想是否能實現,是否是真正意義上的“復活”,但這已經是他目前爲止接觸到的最有可能的一個方法了,他怎麼都要去試一試。
當然,他不可能直接就拿奧蘿爾的靈魂碎片來試,他打算在之後的收割裡,故意製造一些靈魂碎片,然後找“大地母神”教會幫忙,看是否可以新生,新生歸來的又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人。
等所有細節都確定無誤了,再復活奧蘿爾。
而想找“大地母神”教會合作這種層次的事情,盧米安覺得現在的自己還沒有這個資格,只有成爲了半神,背靠“塔羅會”這個隱秘組織,他才能獲得“大地母神”教會的重視,並且有能力完成對面提出的交易條件。
爲此,盧米安迫不及待地想要獲得神性,晉升序列4。
有時候,盧米安恨不得姐姐也是那位天尊的眷者,並且還繼承了那座古堡,這樣她就可以非常簡單地復活了。
“嗯,要想把奧蘿爾的靈魂碎片拿出來,就得解開‘愚者’先生的封印,要解開‘愚者’先生的封印,必須等待忒爾彌波洛斯變得非常虛弱,要想忒爾彌波洛斯變得非常虛弱,我就得不斷地抽取他的力量,更高層次的力量,而想承受更高層次的恩賜力量,我自己也得具備神性,一步步提升位格……”盧米安的思緒逐漸清晰,前所未有地渴望起晉升。
....
特里爾,紀念堂區,奧羅賽街9號,702公寓內。
芙蘭卡蓋着天鵝絨被,靠躺在牀上,臉頰殘留着潮紅,眼睛水潤流光,而表情異常複雜。
簡娜躺在她的旁邊,蓋着同一牀天鵝絨被,已經沉沉睡去,眉宇間是疲憊,是滿足,是抗拒,是留戀,她伸出來的雙臂,她裸露在外的潔白皮膚,都還有紅暈未曾消退。
芙蘭卡凝視着這樣的簡娜,突然幽幽地嘆了口氣。
剛纔的感覺比她想象的更加美好,可她的心卻彷彿缺失了一塊,少了點什麼。
現在很美好,等消化完了“歡愉”魔藥,又會怎麼樣?
肉體的糾纏和心靈的疏遠會同時發生嗎?
極致的歡愉過後,會是悲傷嗎,會是沉淪着不願獲得拯救的痛苦嗎?
哎......芙蘭卡又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她感覺自己的“歡愉”魔藥一下消化了很多。
馬塔尼邦,派洛斯港。
喝了一杯“瓜達爾”飲料的盧米安擡起腦袋,用一種聊今天天氣的口吻對盧加諾道:“今天要去蒂扎莫鎮,你是和我、路德維希一起,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們?
“我提前告訴你,蒂扎莫鎮的事情可能很危險。”
很危險....盧加諾下意識想說我在派洛斯港等,可又記起了蒙塞拉特神父相關之事。
他咬了咬牙道:“我和你們一起。”
在蒂扎莫鎮遇到危險,還能期待老闆來救,在這裡遇到危險,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盧米安輕輕頷首,沒再多說什麼。
退了房,來到街上,他笑了一聲,對盧加諾和路德維希道:“是躺棺材去蒂扎莫,還是坐馬車?”
盧加諾和路德維希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輛四輪四座的馬車從樹蔭下駛了過來。
駕馭馬車的是一個年輕男子,低着腦袋,不敢側望。
馬車停了下來,加繆.卡斯蒂亞從車廂內走出,笑容相當勉強地對盧米安道:“感謝你這幾天的幫助,我送你們到蒂扎莫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