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白的火光飛快散去,盧米安背對“西索”特瓦納科,望着十幾米外搖搖欲墜的“守護者”,輕聲笑了一下:“之前,我必須依靠團隊的力量才能打敗你,而現在,我獨自一人就可以殺掉你。”
這是對“西索”說的。
倒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的“西索”聽到了這句話,雙手本能想要握起,卻又沒有了力量。
他喉嚨裡發出了荷荷的聲音,眼睛瞳孔擴散,焦距怎麼都恢復不了。
他很後悔轉過身體面對盧米安.李的時候選擇了惡魔化,而不是怨魂化,否則他可以利用“怨魂尖嘯”來打斷對方吹奏那根發黑骨笛的嘗試,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只能預感到惡意和惡意的來源,無從知曉具體的細節,這樣的情況下,考慮到盧米安.李能讓子彈、火球等攻擊都附帶上電擊效果,且能有效針對弱點,惡魔化顯然比怨魂化更具普適性,能防備更多種類的意外。
至於爲什麼不凝聚大量硫磺火球,發射過去,擺出大家一起死的姿態,那是因爲“西索”覺得雙方之間有不短的距離,等自己凝聚出了十幾二十枚硫磺火球,並讓它們飛到了盧米安.李附近,對方早完成了吹奏,可以利用“傳送”能力從容避開硫磺火球的集羣轟炸,而“污穢之語”等法術有距離的限制。
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當時狀態下,“西索”特瓦納科只能用“情緒衝擊”接“慾望引爆”來針對盧米安.李的弱點,寄希望於雙方都受到嚴重傷害後,緩過來的速度相差不大,自己有機會做出新的應對。
然而,盧米安.李明明還在搖晃,滿臉都是痛苦和血污,眼神也不夠正常,殘留着少許迷茫,卻忍耐下了種種負面影響,搶先完成了附帶電擊效果的、非常精準的範圍轟炸,這讓自身又遭受新的傷害,短暫陷入了麻痹狀態。
“呵呵.….….”
“西索”特瓦納科竭力想讓自己失控,拖着盧米安.李一起死,但他生命的流逝已是到了極限,視界被深沉的黑暗佔據,意識帶着不甘、怨恨和痛苦,沉入了那片黑暗的深處,和它融合在了一起。
巨大的惡魔身體抽搐了幾下,完全失去了動靜“西索”最後的復活希望就此破滅。
他徹底死去了。
盧米安說話的同時,拔出自己的左輪,瞄準了不遠處那個“守護者”。
情緒混亂,思緒飄散的“守護者”下意識凝聚出了一把光芒巨劍,單膝跪地,將它插在了身前。
那與大地結合,彷彿形成了一片牢不可破的無形牆壁。
作爲和夢境投影融合在一起的守墓人,這“守護者”面對“痛恨樂章”時,根本沒法做出有效的防禦,而他的同伴,那些“靈巫”和“安魂師”也未提前預料到會遭遇這種襲擊,沒能及時將他將別的同伴拉入夢中,避免直接聽見那段旋律,他只能全憑身體和靈魂的強度承受了一次慾望和情緒的引爆。
這對有夢境投影的非凡者來說,是會危及生命的重擊。
之後,這位守墓人還沒有緩過來,又被纏繞電光的熾白火球直接命中,於身上轟然爆炸。
也就是他得到的恩賜爲“守護者”,否則他現在已經像他的同伴那樣成爲被收割的稻草,不會還能純憑本能,做出一定的防禦。
盧米安的綠色眼眸似乎染上了少許鐵黑,他以站立的姿勢扣動了扳機。
砰! 砰!
兩枚黃澄澄的子彈帶着熾白的火光和銀白的閃電,連續打在了無形牆壁上的某一點。
轟隆隆!
本就有些不穩的無形牆壁轟然崩潰,那位“守護者”眼睜睜看着一道纏繞電光的熾白長槍飛射而來,洞穿了自己的胸口,飛向了遠處。
又一次的“收割”,又一次的消化。
“守護者”拼着最後一點意識,讓手中的光芒巨劍瓦解成了數不清的細小碎片。
這些光之碎片化作颶風,席捲向四周。
光芒風暴的追趕下,熾白的火焰長槍飛出了二三十米,終於落了下來。
火光散去,穿着白色襯衣、黑色馬甲、深色長褲,戴着金黃色草帽的盧米安直起了腰背。 “
他的身後,明亮又恐怖的光之風暴逐漸平息,地面薄了厚厚一層,那些死去的守墓人和“西索”特瓦納科的屍體出現破損,灑落了開來。
受到“痛恨樂章”影響,傷勢爆發,變得異常嚴重的德瓦霍看了那滿地的屍體一眼,又望了望於遠處側對着自己的盧米安,本就慘白的臉色愈發難看。
這是什麼情況?
這還是人嗎?
因受到打擊下意識涌起報復念頭的德瓦霍迅速放棄了相應的想法,邊讓自己吐出的硫磺味血液燃起泛着藍色的火焰,邊快步退入了叢林內。
他要逃離這裡了!
反正他也沒法爲那位大公通過儀式改造成的人皮提供什麼幫助,留在黑色古墓區域內除了讓自身承受更多更大的危險,沒有任何意義。
盧米安沒去管逃跑的德瓦霍,身體狀態相當差但靈性還算充沛的他重新化作熾
白的火焰長槍,嗖地飛過幾十近百米的距離,落到了盧加諾、阿芒迪娜等人旁邊。
這四位非凡者剛纔雖然都處在昏迷狀態下,沒有直接聽見“痛恨樂章”吹奏出的旋律,受到的影響很輕微,只是做了一場噩夢,但這噩夢依然讓他們感受到了痛苦,表情扭曲了起來,逐漸從昏迷中甦醒。
看到他們睜開眼睛,找回了思緒,盧米安直接吩咐道:“你們立刻撤離這裡,回蒂扎莫鎮找地方躲起來。”
黑色古墓前方的爭奪不是盧加諾等人能夠摻和的,盧米安自己都不敢靠近,所以打算讓四名臨時隊友遠離此地。
他之前同意加繆、瑞雅跟來,是覺得前者的“精神刺穿”等能力和後者的閃電之箭能有效配合自己對付“西索”的夢境投影,對付雷亞薩等人,阿芒迪娜的強制入夢同樣有不小的作用,且必須跟着她才能真正靠近黑色古墓不遭受那無形人影的襲擊,誰知道,“西索”表現出了遠超卡利神甫的戰鬥能力,此地又不封閉,又沒有預設的陷阱,以至於加繆、阿芒迪娜等人不僅未能幫上忙,反倒彼此“傷害”,成了拖累。
回想活捉現實“西索”和對付卡利神甫的兩場戰鬥,盧米安隱約明悟了一個道理:有時候依靠團隊更強,有時候獨自一人更加合適,不同的情況不同的敵人不能用同一種標準來對待和處理,否則很容易吃虧。
此時,盧米安記起了羅塞爾大帝曾經說過,姐姐奧蘿爾給自己講解過的一句話:軍隊作戰沒有固定不變的態勢,正像流水沒有固定不變的形態一樣。
“可以回蒂扎莫鎮了?我也可以?”盧加諾一陣驚喜,並本能地探出剩下那隻手掌,將閃爍的微光按在了盧米安體表受到的創傷上。
——作爲“醫師”,盧加諾沒法直接治療病人的內臟傷勢,必須打開腔體,觸碰到受傷的部位,那也就相當於做一場外科手術。
盧米安點了下頭道:“可以,但你必須在加繆和瑞雅的雙重注視下。”
他本人則打算再留一會兒,看能不能爲“愚者”教會的“節制派”成員伊維利斯塔.艾格斯幫點忙。
這是“塔羅會”的小阿卡那牌應該做的。
當然,盧米安肯定不會進入黑色古墓前方那片區域,那隻會讓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想的是能不能通過影響雷亞薩等人影響對應的神性物品,或是藉助“西索”屍體上那張黃金面具做點什麼。
這個時候,今晚才抵達蒂扎莫鎮的德瓦霍已沒入叢林,繞回了來時的道路。
他鼓起餘勁,奔跑而去。
跑着跑着,德瓦霍突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將目光投向被樹木遮掩着的小路拐彎處。
黯淡的緋紅月光下,那裡走過來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那身影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穿着有黃色星星的藍色睡衣,戴着同款的睡帽,嬰兒肥的臉龐上和未被帽子蓋住的黃色短髮表面糊着奶油、鮮血、餅乾碎末、蛋糕渣子等東西,棕色的眼眸裡透出了強烈的飢餓和渴望。
他的嘴邊,一條斑斕、冰冷、滑膩的毒蛇尾巴不斷抽搐着搖晃着,被一節一節地吞入了口腔內。
那小男孩的腮幫子鼓了起來,用力咀嚼着。
下一秒,他看見了德瓦霍。
德瓦霍的腦海頓時被強烈的、恐怖的惡意填滿了。
得到允許的盧加諾正待招呼加繆、瑞雅和阿芒迪娜往蒂扎莫鎮方向返回,突然聽見叢林內響起一聲充滿恐懼意味的喊叫。
他們頓時停下了腳步。
幾秒後,一個身高近三米、長着彎曲山羊角的漆黑怪物從蒂扎莫鎮方向的叢林內狂奔過來,驚慌失措地跑向那座黑色古墓。
剛纔那個男人?他也是“惡魔”啊...….他是諾斯家族那個魔鬼的爪牙?那個人皮形成的綠眸男子是諾斯家族那個魔鬼投射入“夢節”的力量?盧米安望着惡魔身後的幽暗叢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當機立斷,對盧加諾、阿芒迪娜等人道:“抓住我!”
盧加諾非常熟練,連撲帶跑地回到盧米安身邊,抓住了他的胳膊。
加繆、瑞雅和阿芒迪娜都愣了一下,模仿着盧加諾,完成了類似的動作。
五人一下消失在了原地,出現於“西索”那具屍體的附近。
阿芒迪娜的身體剛勾勒完成,她的眼眸就霍然睜大。
她眸光凝固,嗓音低沉地對盧米安道:“那,那道人影,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