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孫殿英的寓所裡,張燈結綵,鼓樂陣陣,今日是三姨太貴子孫鵬程足月之喜,親朋好友、達官貴人絡繹不絕。喜堂裡一字排開十幾張大桌,賓朋們八八六六喝得正酣,孫殿英長袍馬褂走向大廳正中間,恭手一揖對大家說:“諸位,今日是犬子足月之喜,有這麼多叔叔伯伯嬸嬸姑姑兄長小弟姐姐妹妹來捧場,這也是犬子的福氣,大家都來了,總得見他一面吧?來,叫老三把小舅子抱來。”
三姨太款款步入喜堂,腳步輕而快,恰似舞臺上圓場的步伐,飄然而至,亭亭玉立,突然使人眼前一亮,頓時大廳裡鴉雀無聲。她穿一身桃紅軟緞緊身,披一件淺綠色的披風,綠紅相間十分合體。人們心裡說,聽說孫殿英有一位如花似玉的三姨太,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三姨太抱着孩子,在人羣的夾道走着,賓客們把看孩子的勁頭都轉到三姨太的身上,更有甚者用摸摸孩子臉蛋的手又故意在張玉娟的*上蹭。膽大者竟敢在她屁股上抓一把。玉娟是明白人,這種場合也不好發作,只好逢場作戲,報以默默一笑。這一笑又使在場者心曠神怡,齊聲誇着:“真好看,多俊氣,孫總司令好有福氣!”明着是誇孩子,暗者卻是在誇三姨太。孫殿英哪裡知道這些,只是隨着人們的誇讚朗聲大笑着。
送走衆人,孫殿英悄聲留住了謝師爺。謝師爺名明武,河南孟津人氏,50多歲,高挑挑的個子,留一幅八字鬍,說話文謅謅的,一幅文人的作派。他精通八卦,又善陰陽,是軍中廟道會的頭目,雖無軍職,深得孫殿英的器重,在這個隊伍裡也是跺跺腳地動山搖的人物。
孫殿英和師爺說着話向內宅走去,在三姨太的室外師爺止住了腳步。孫殿英拉着手說:“師爺,站住幹啥?走哇!”
謝師爺擺着手說:“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姨太太的房門我是不能去的,內外有別嘛!”
孫殿英粗聲說:“球哇,叫你去你就得去,要不是有關緊事,你想進恐怕還不能進哩!”
師爺答着:“如此說來可以進去?不知進內有何貴幹?”聽話音師爺不是不想進三姨太的房門,而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孫殿英握着師爺的手低語說:“有人說三姨太生的這個孩子有帝王之相,你來看看我就放心啦。”
師爺“哦——”了一聲,頓時明白了老孫的意思,隨着他進入內室。三姨太正在用奶喂孩子,燈光下嫩白的**雪亮雪亮,師爺看着看着不由得心猿意馬。三姨太見有人進來,趕忙掩了衣服,遮蓋了突起的*。謝師爺的目光仍在三姨太的懷裡掃描着。丫環把茶杯遞在他的手上,熱杯一燙,他纔回過神來。
孫殿英坐下,吩咐三姨太把孩子抱過來,三姨太剛從孩子嘴裡取出**,孩子便哭起來,哭聲宏亮,聲震屋樑。謝師爺連連說:“中氣甚足,是個好兆頭。”
三姨太抱着孩子,哼着小曲,在屋裡轉了一陣,孩子不哭了。謝師爺端詳着孩子的面相口中念念有辭:“天庭飽滿,地閣方園,此乃出將入相之輩!”
孫殿英聽了此話並不滿足,又問:“從孩子的面相上看,有沒有帝王之氣?”
謝師爺又看了一陣說:“恕老兄眼拙,這帝王之氣我是看不出的。”
孫殿英仍不死心,對師爺說:“你老兄先喝口茶,看看孩子的八字再說。”
三姨太報上孩子的生辰八字,謝師爺慢慢品着茶思索着,只見他猛地一愣,直盯着三姨太豐潤的俏臉,半晌拍案而起,急匆匆在室內走了幾步,大聲呼着“妙哉,妙哉!”
孫殿英和三姨太的目光隨着師爺轉動,他們只知其妙,不知如何其妙,急得抓耳搔腮。孫殿英紅着麻臉說:“謝老哥,咋球個妙法?不說出來想急死我哩!”
謝明武轉過身來,搖頭晃腦連連說:“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到此又無下文。
孫殿英更加着急,他思謀着妙不可言,是不是孩子的命相和哪個大人物的命相一致,不可言明,莫非是和蔣介石的命相一樣?他爬在師爺的肩上,貼着耳朵對師爺說了他的想法。師爺故作姿態,搖着頭說:“非也,非也,他乃土龍之相,此乃金龍之相,不可同日而語也!”
孫殿英聽罷,越發高興,也越發着急,因爲他心裡至今仍沒個底。於是他大聲呼着:“師爺快說吧,急死俺了,說了我叫你親爹!”
師爺一愣連忙說:“司令言重了,老兄怎敢擔當得呀!”
孫殿英急得臉紅脖粗,拍着桌子說:“你小舅子說不說,不說我斃了你!”
此時謝師爺才感到司令急壞了,他坐在孫殿英和三姨太的中間,侃侃而談:“孩子的生辰八字,與昔日漢光武帝劉秀的八字別無二致,貴不可言,日後必成大器。”
孫殿英和三姨太聽了,異常興奮,誰也沒料到孩子會有如此富貴,想着想着一幅英主登極大典的景象便同時出現在二人的腦海裡。他們想得如癡如醉,連六個蒙面大漢走到身邊,他們仍未察覺。這六個蒙面人白衣白褲,臉上蒙着白頭巾,只露出一雙雙得意的眼神。一個硬梆梆的東西頂住孫殿英的後心,不用看,孫殿英知道那是手槍。白衣人喝道:“舉起手來,不準動!”
一個蒙面人奪了三姨太手中的孩子對着孫殿英說:“沒有100萬大洋,三天以後到西山領屍吧!”
老孫心裡想着,哦——綁票子,往日我對付別人的手段,今日倒讓人給暗算了。
這六個蒙面人用六把手槍對住室內的三個人,緩緩向室外退去。師爺飛步向前要奪孩子,蒙面人手起槍響,謝師爺倒在血泊中。孫殿英撲上去,破着喉嚨喊着:“師爺——”
師爺謝明武就住在孫殿英的側室,黑更半夜聽見司令這樣的叫聲,心想一定出了什麼大事,沒顧穿戴齊正,披一件大衣向司令住室走去。孫司令住室的燈亮着,兩個勤務兵正忙着打洗臉水、沖茶葉水。孫殿英見師爺進門,不覺一笑,擺手讓勤務兵退下。
師爺問:“司令這般時候喊我,一定有要事相商?”
孫殿英又是一笑說:“明武兄真是個大好人!”
師爺不解地問:“此話從何說起呢?”
孫司令擦完臉說:“咱們出去走走。”
夜深人靜,繁星滿天,風停了,天氣出奇的冷。二人在野外走着,孫殿英向謝明武說了剛纔的夢,謝明武聽罷不禁也笑了。
孫殿英忙問:“不知道這個夢主吉主兇?”
師爺思想了一陣道:“此夢主吉,而且是大吉大利。”
孫殿英又說:“你說細法一點,叫我聽聽。”
師爺說:“孩童乃小人也,有小人做祟,仕途坎坷,如今小人已去,前程無量。”
老孫說:“那些蒙面人穿着白衣裳,我總覺着不吉利。”
師爺說:“非也,白財白財,此夢主你要發大財,往後當了寧夏主席,財源旺如江河。”
“蒙面人頭戴白帽子,身穿白衣裳,我想着是不是應在這些老回回身上?”老孫仍不放心地問。
“正是應在他們身上,他們爲司令趕走了小人,是忠於司令之舉,可見這是司令入駐寧夏的先兆。”
聽了師爺的話,孫殿英安心了,細細想想師爺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司令此時的心情像喝了一杯蜜糖水那樣,一直甜到心裡。
次日清晨孫殿英率部向平羅城進發,途中有個名叫貼剛堡的村鎮,兩邊是陡立的山峰,貼剛堡位於山口之中。馬鴻宸派出一個營的兵力在這裡佈防,此處易守難攻,再多的兵力也難以施展。老回回把貼剛堡叫成鐵鋼堡,意思是這個堡子像鋼鐵一樣難以攻破。
孫殿英在望遠鏡裡看着眼前的陣地,不僅倒抽一口冷氣,如此險要的關口何時才能攻破?十萬之衆在此處耽誤久了十分不利。他回頭對師爺說:“明武兄,昨天夜裡的夢沒圓對吧,怎麼會遇上這樣的關口?”
謝明武笑着說:“古人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我保一人定能奪關斬將,萬無一失。”
孫司令問:“是誰,你快說。”
師爺說:“就是前敵總指揮,一一八師師長劉月亭。”
孫司令想了想說:“恐怕不那麼容易吧?”
師爺滿有信心地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你以四十一軍軍長之職許之,保證馬到成功!”
此時的劉月亭雖是前敵總指揮,節制四十一軍兩個師的人馬,還只是個代軍長,並不名正言順,總指揮只不過是個虛名,打完仗就不存在了,所以他急於得到四十一軍軍長的委任。儘管如此,他還是一到貼剛堡就派出暗探,登上高峰在窺視敵軍陣地,策劃作戰方案。當他來到孫殿英面前時,一整套作戰方案已經形成了。
孫殿英見劉月亭到來,急忙迎上去,拍着劉月亭的肩膀說:“你小舅子可來了,看見沒有,眼前這塊硬骨頭,只有你才能啃得動,一天之內攻下這個堡子,四十一軍軍長就是你的了。”
司令的話說到劉月亭的心坎上,他拍拍胸口說:“只要司令說話算數,月亭就是死也要攻下這個鐵鋼堡。”
師爺趁機扇風點火:“軍中無戲言,我謝明武做保,只要攻下堡子,當即委你當軍長。”
劉月亭把頭一扭邊走邊說:“光放空屁算啥好漢,瞧我的吧!”
劉月亭自幼也是土匪出身,跟着孫殿英打過無數次惡仗,攻堅守固,都有一套辦法。他回到軍前稍事部置便命令炮兵團向守軍的馬羣位置開炮。守軍的馬羣安置在山背後的一片樹林裡,早被劉月亭的探子看在眼裡。炮彈呼嘯着,在馬羣炸開,數百匹戰馬驚慌嘶鳴。這一着首先亂了對方的軍心,他們都是騎兵,失去了馬便無法走路。戰馬有的被炸傷,大部分戰馬脫繮而逃,陣地上到處是奔跑的馬匹。馬軍也不顧堅守陣地,只顧攔馬捉馬。就在這個時候劉月亭組織了100人的敢死隊,每人一挺花機關槍猛衝上去。劉月亭赤膊上陣,帶着兩挺輕機槍在後面督戰,幾個敢死隊員稍一退卻,便被輕機槍打死在血泊中。在炮火掩護下,百十挺花機關槍噴着火舌向敵人陣地涌去,頓時對方的火力被壓住了。馬軍衝到前沿陣地,馬軍的兵士一人一把大刀與孫軍展開近戰,花機槍失去了威力。回民軍身強力壯,刀法嫺熟,敢死隊哪是他們的對手,眼看敢死隊一個個倒下,陣地上只剩下二三十人。劉月亭殺紅了眼,命令大炮猛轟,炮聲中雙方戰士均死於炮火之中。也就在炮聲最激烈之時,劉月亭手握雙槍,帶着一個加強營又衝上去。炮兵失去指揮只好等加強營接近前沿才停止炮擊。加強營的士兵見總指揮赤膊上陣,帶頭衝鋒陷陣,也沒命衝上去,一個反擊佔領了前沿陣地,後續部隊見加強營攻擊得手,也一陣風似地衝上去。三個小時以後全殲守軍,無一漏網。
進入貼剛堡,師爺對孫殿英說:“司令,昨天晚上的夢我沒圓錯吧!”
孫殿英樂不可支:“師爺,以後我要是能成就大業,你是第一個功臣,我封你爲八賢王。”
師爺擺着頭說:“不行了,我已老矣,實指望司令當上寧夏省主席,吾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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