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開始那個閃爍淡漠的眼神和那個僵硬的‘你好’,唐婉怡始終就再沒跟他有任何的交集,就好像不認識一樣。
胡悅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沒有認出他來,他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除了褪去了些稚氣,幾乎沒怎麼變,她沒道理認不出他,更何況還離得這麼近。
他微微嘆了口氣,目送着他們走出大廈,心裡總有些似有若無的複雜情緒隱在心頭,說不出的感覺。
程鵬錦開車,柳蘭蘭跟唐婉怡坐在後座,一路上盡是沉默,尤其是唐婉怡,心不在焉的,似有心事。
然而柳蘭蘭並未發覺唐婉怡的異樣,只覺得胡悅跟她打招呼時,兩人之間顯得有些尷尬,這倒也不足爲怪,唐婉怡見到生人向來拘謹。
車子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個角隅裡,那裡有一座隱藏的茶園,叫瀾意,很雅緻,也很安靜,想來年輕人是不會喜歡這裡的,因爲太樸太古太靜太淡了。
估摸着程鵬錦是這裡的常客,他一下車,便有人殷勤地迎了過來,
“程總,還是三樓的清心閣嗎?”也或許,程鵬錦根本就是這家茶園的大佬。
程鵬錦微微頷首,徑直進了茶園,柳蘭蘭與唐婉怡尾隨於後。
整個茶園的設計處處透着禪意,來此處的人,各個都是棉麻素衣,長衫菩提,眼神中透着現世的安穩,如清谷幽泉,波瀾不驚。裡面是古樸的桌椅,三兩殘蓮,靜,一種直達心靈的靜,是這座城市裡很少看到的靜。唐婉怡是喜歡這個地方的,從而她真的改變了最初的看法,對程鵬錦這個人的看法與印像。
的確,他不是銅臭的,他是雅意的。
他們進了清心閣。
一隻紅泥小爐,一隻古樸的紫砂壺坐於上,一個小兒茶寵,幾隻汝窯冰裂杯,桌邊放着幾隻草蒲,三人一一落了座。
各自心事重重,
“鵬錦,我不要跟你分開,被包養也好,被人罵小三兒也好,我不在乎,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柳青青向來如此,
率性而爲,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毫不掩飾,矯情做作。“我承認,一開始我跟你只是爲了錢,爲了物質上的享受,跟你之間的感情也純粹是逢場作戲,可是現在,我只是想單純地跟你一在起,什麼金錢物質,什麼名份正室,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我只希望你能收你的話,不要讓我離開你,好嗎?”她幾乎低到了塵埃裡,可是她卻堅信能在塵埃裡開出花來。
唐婉怡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自賤的話竟然是從柳蘭蘭嘴裡說出來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程鵬錦,皺成一個‘幾’字的眉間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撼,那種火花迸濺,波濤洶涌的眼神根本不像是一個年近六十歲男人的眼神。
唐婉怡覺得,此時此刻,她再呆下去,只會成爲多餘的尷尬,因此她在他們的感情世界之外悄悄地起身離去。
一個人落寞地走出了茶園,忽然想起,她這一整天都沒着家了,回去難免又是一頓惡吵。她真的不想吵,很累,很傷,也毫無意義。她不知道,他們之間除了吵,還能有什麼共同話題,還能有什麼交流。
想到此,她的心裡便莫名覺得沉重起來,
“回去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帶着複雜的心情往外走去。
“唐婉怡。”忽然,有個聲音叫着她。
她微怔,只是片刻就已經知道了是誰,但她並沒有止步,依舊步履平穩地朝前走着,就好像沒聽到一樣。
“唐婉怡,你站住!”是胡悅,唐婉怡的冷漠讓他有些惱火,他不信她不認識他,打死他都不信。
他又喊了一句,是帶着怒氣喊的。
唐婉怡卻依舊像沒聽見一般,徑直往前走着。
此刻,胡悅的心裡騰起一股子莫名火,他實在忍無可忍了,即便是一個普通朋友,她也不該如此冷漠。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無視過。
他咬牙切齒地追上去,一把薅住唐婉怡的手,
“你不是唐婉怡嗎?”
唐婉怡
緩緩抽出自己的手,緊崩着一張臉擡起頭,擰着微濃的眉毛,
“我是。”
“那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他近乎咆哮着問道。
唐婉怡的心裡很煩,她不想說什麼,更不想與任何人說話。更何況,他們已經互不相干這麼多年了,根本無話可說。
她努力壓制自己內心的莫名火,淡淡道,
“你老婆呢?或者女朋友呢?”她故意往他身後看了看。
胡悅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她了,他只覺得她好奇怪,時而表現得很陌生,時而又表現得很熟,
“我老婆,女朋友?”他哭笑不得,“這從何說起呢?”他輕笑,“女朋友之前談過幾個,現在單身,老婆?還不知道在哪呢!”
唐婉怡輕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好端端的問他這些幹嘛,他老婆也好,女朋友也好,與她何干。
“哼,我沒時間跟你閒聊,我還有事,得走了。”
還未等胡悅把話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絕然而去。
她現在怎麼變成了這樣?冷漠無情,還那麼讓人琢磨不透。胡悅悻悻地努了努嘴:哎,電話都沒留一個。
他走進一旁的竹林裡不覺又點燃了一支菸,憂憂地吐着落寞的菸圈,每次都是這麼匆匆一瞥,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見到她。當年,他找過她,也給她寫過信,可就是沒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現在,老天竟然又讓他們見面了。這是不是就意味着,老天爺又要給他們一次機會呢?
遺憾悵惘間,他驀地想起一個人,柳蘭蘭,那個柳蘭蘭不是說唐婉怡是她好姐妹嗎?
胡悅一拍腦門兒,對啊,若不是柳蘭蘭,他今天又怎麼會再次遇到唐婉怡,這不就是老天瞑瞑自有安排嗎?他像得到了寶貝一樣,欣喜若狂。
人啊,一旦把心思全放在了一件事或一個人身上,就會很容易忽略掉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雖然那些人,那些事在心中並不那麼重要,可是他們卻足以影響自己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