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絕和阿歡出了酒吧門口就打了輛出租車直奔醫院。
清絕顫抖的手裡還緊緊地攥着阿歡的那截手指,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阿歡臉色慘白,他將自己的手放在清絕同樣冰涼的手背上:“沒關係,就算這截手指接不上了也沒關係,我並不在意。”
能夠救她出來他就已經很滿足了,這截手指又算得了什麼呢?
清絕只是哭着搖頭,她介意。
到了醫院的時候阿歡已經疼得暈了過去,還是司機大哥幫忙將阿歡送進了搶救室,因爲清絕出來得匆忙,她的身上連錢包都沒有帶,也拿不出來錢給司機。
司機看着清絕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龐嘆了口氣:“錢不錢的倒是沒有什麼關係,我年齡比你們打,姑且就當一回你們的大哥,酒吧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後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少去的好。”
在司機大哥的眼裡,清絕就是一個誤入了酒吧的女人,而阿歡就是因爲爭風吃醋被切掉了一截手指的男人。
“看的出來那個人是個好人,就算受苦受累的是他還在安慰你,這樣的男人不多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清絕點了點頭,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阿歡的好。
她認識阿歡的時候不過才十三歲,那個時候她剛剛被繼母賣到了酒吧裡。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面對酒吧的光怪陸離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認知能力。也是虧了她的年紀小,那個時候她主要的工作就是給當紅的幾個姐姐送東西。
阿歡是她產生好感的第一個人,倒不是因爲別的,僅僅是因爲阿歡和她年齡相仿罷了。
阿黃他們和清絕的年齡也差不多,但是因爲當時的保鏢頭目十分喜歡阿歡,所以清絕見到阿歡的面數也多了些。
阿歡和阿黃那些人不一樣,他從來不會加入到欺負小貓小狗的隊伍裡去,平時沒事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帶着他的那頂帽子在場子裡巡邏,有時候還會偷出來一些糖果給清絕吃。
阿歡是一個好哥哥。
隨着清絕年齡的增大,她也就明白了酒吧這個圈子裡究竟乾的是什麼,她的年紀尚小,但是她已經沒有了未來,因爲她知道自己將來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將來。
那是她十五歲的一個深夜,突然傳來了淒厲的哭聲,清絕從自己的房間裡跑出去看,只見和自己一同進酒吧的那個小姐姐被人拖着頭髮從門外往裡拽。
她的裙子已經被磨破了,地板上也被磨出了血跡,那個小姐姐的臉頰高高地腫起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總經理讓保鏢將那個小姐姐拖到正中央,他用紙巾擦着那個小姐姐臉上的血跡:“阿花啊,你說你在酒吧裡待得好好地多好,爲什麼要跑?你說你這一跑還不知道要給酒吧帶來多大的損失,本來是想把你介紹給宋家的小公子的,現在看來只能讓你跟着張老闆了。”
那是清絕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命運。
即
便已經是傷痕累累,阿花還是掙扎着跪在總經理的面前,“我已經和他說好了,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總經理的眼睛裡滿是厭惡和憐憫:“傻丫頭,那個人早就把你給賣了,你知道你被他賣了多少錢嗎?”
看到阿花不敢相信的眼神,總經理直接將一張收據扔在了阿花的臉上:“你自己看。”
看到收據上那熟悉的字跡的時候,阿花臉上的表情都灰敗了下去,她以爲的美好的未來都不敵這響亮的一個巴掌。
清絕隔着層層的人羣和阿歡四目相對,她看着阿歡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迷茫,痛苦和難以言說的喜歡。
阿歡低下了頭,他沒有辦法告訴清絕,其實當時的交易是他第一次單獨行動的傑作,那張收據是他收回來的。
看到阿歡閃躲的目光,清絕笑了笑,然後她轉身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在想,這就是她的命,她是逃不掉的。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阿歡卻突然握住了他的手,那個時候人羣已經散了,大家都在往自己的房間走。
誰都沒有注意到兩個半大孩子之間的明朝暗涌,阿歡用力地握了握清絕的手,帽檐蓋住了他的臉,清絕只聽得到他刻意壓低了的聲音:“你放心,那肯定不會是你。”
清絕的眼眶有些溼潤,她終於有了繼續再生活下去的勇氣。
那些夜不能寐的擔憂也全部淡化了下去,因爲她相信阿歡,她相信阿歡勝過相信自己,阿歡說她不會是阿花那她就一定不會活成阿花的模樣。
但是她終於還是迎來了阿花那樣的結局。
清絕很快就迎來了自己的十六歲生日,她滿心期待又充滿了惶恐。因爲總經理已經告訴過她,十六歲以後就要正式開始工作了,她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麼,而阿歡的計劃也會在這一天正式開始。
阿歡籌劃了很久,他們也秘密地見了幾次面。
他們以爲他們瞞過了所有的人,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阿歡的師傅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清絕十六歲生日的那天,保鏢隊長給阿歡派了一項工作,那件工作阿歡本來可以推給別人去做的,但是因爲自己今天就要離開師傅了,阿歡也想減少一下自己的愧疚感,但是他不知道,那不過是師傅給他設好的一個局。
在那一個局裡,無論是清絕還是阿歡,都已經不能再回到從前。
清絕的容貌從十五歲的時候開始就已經逐漸顯露了出來,總經理在清絕的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清絕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甚至在還沒有工作的時候就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
種種跡象表明,清絕在這個酒吧裡的位置早就已經定下。
阿歡的師傅是保鏢頭目,他自然知道清絕早就已經被一個客人給定下了,清絕是絕對沒有逃跑的可能。
兩個人以爲能夠瞞得住所有人,他們連他都瞞不住,難道人精似的總經理就能被他們耍的團團轉?他們還是太
過天真。
如果他們兩個能夠逃跑還好,但是一旦他們被抓住了,清絕自然是不會有大問題的,總經理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但是阿歡就不同了,阿歡一定會成爲這件事情的炮灰。
阿歡是他一手帶起來的,阿歡可以說得上是他的乾兒子,他怎麼可能讓阿歡冒那個險?
所以他讓阿黃提前動手,斷了清絕和阿歡所有的可能。
清絕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很晴朗,她穿上了總經理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她在等着阿歡帶她走。
她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從中午等到了下午,但是她沒有等來阿歡,卻等到了阿黃,阿黃說阿歡讓他來接她。
阿歡說過這件事不會讓任何人直到,但是當阿黃來的時候清絕已經被興奮衝昏了頭腦,她沒有一點懷疑地就跟着阿黃走了,然後就迎來了自己最慘淡的結局。
阿歡趕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她已經沒有和阿歡在一起的資格,她只能笑着看着他,然後用最惡毒的話刺痛他。
“如果你早點來的話,你會是第一個。”
那個時候阿歡是怎麼做的呢?
他的眼眶通紅,但是他看着她卻說不出一句話。
阿歡是個好人,他會是個好情人,會是一個好丈夫,或許在不久的未來他還會是一個好父親,但是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終於還是迴歸了屬於她的生活,她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她換男人男人也換她,她整天喝的爛醉,喝到爛醉的時候她也看到過他看着她。
他的眼睛裡滿是愧疚和心疼,竟然讓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她纔不得不承認,她一直都在愛着他,就算自己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就算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她的那顆心啊,從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開始就沒有變過。
在酒吧裡的男人多少都有些惡習,但是阿歡卻從來都沒有沾染過,他不抽菸,不玩女人,不賭博,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點酒。
清絕還記得有一次阿歡喝多了酒,然後他摸到了她的門前,她詫異地看着他的眸子。
那天他沒有戴帽子,他的面龐乾淨而純粹,他帶着酒氣的聲音響起:“我帶你走。”
清絕知道他說的是醉話,但是關上門以後還是哭的一塌糊塗。
那句話她想念了太多遍,以至於那已經成了她的心魔,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才能將自己從那個魔咒裡解脫出來。
她聽到阿歡在她關上門的時候說的對不起,她想問他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
但是她卻問不出了,如果他說愛能怎樣,不愛又能怎樣?
她的未來已經被侷限在了這樣的天地裡,她出不去了,她要一直在這裡腐爛、編織,一點一點地腐朽下去。
而阿歡還有他嶄新的未來,他還能站在更爲廣闊的天地裡,他和她終究是不同的,她只會成爲他的桎梏,成爲他的拖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