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安妍是不想聯繫曾媛的,有些朋友就是這樣,在見識過了一個人所有的難堪和屈辱之後,再出現在那個人面前就成了對她巨大的傷害。
安妍覺得,對曾媛而言,自己就是那個傷害。
當初在監獄的時候,安妍和曾媛的關係就比較好。即便是被冤枉才入獄的,但是安妍卻從來沒有對其他的犯人表現出過輕蔑過着其他不滿的情緒。
林格從安妍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教導她一定要成爲一個和背景合二爲一的人,在安妍小的時候,林格帶她去了太多的地點,見識了太多的風情,她不得不經常轉變自己的思想觀念,儘可能地跟上當地的習俗和習慣。
也正是虧了林格這樣的訓練,才讓安妍的日子並不是那麼難過。她還是像在外面的時候一樣吃飯、睡覺,即便沒有家人的來訪,她也從來不覺得痛苦,不會情緒失控。
有的僅僅是失落罷了。
無論是對於友情還是愛情,她終究是輸的一敗塗地。
曾媛是與安妍截然相反的另一個例外,曾媛的男朋友每次探監的時候總會來,但是曾媛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次。他帶來的東西永遠是探監的人員中送的最好的,她一點都不會動,任由那些讓人垂涎的東西變質、過期。
如果進入了監獄的安妍仍舊是一隻振翅高分的蝴蝶,那麼曾媛就像是已經進入了枯萎期的葉子,她的快樂在一點一點地縮減。
她精神不濟,分配下來的人物也總是不能完成得十分妥當,曾媛彷彿永遠都不能適應監獄裡的節奏,再加上她男朋友對她的癡心不改,更是讓一些人不滿。
明明都是一樣的人,明明都犯了錯,爲什麼有的人衆叛親離而曾媛卻安然無恙,甚至還有那麼好的男朋友等着?
而這種心態衍生出的後果就就是曾媛處處被人針對,有時候明明做好的工作在獄警驗收的時候仍舊是一團糟。
安妍並沒有插手那些事情,她從來都是站在一箇中立的立場,她彷彿總是有着那種能力,無論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中都能夠隨着自己的性子生活,她既不參加那些所謂的幫派,也從來沒有出過風頭,在那些人的眼裡,她不過就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可憐蟲,欺負她似乎也不會獲得任何的成就感。
那些人對曾媛做的事情安妍都看在眼裡,但是她什麼都不說,因爲她不想因爲這樣的一件事情就毀掉自己平靜的生活。她冷漠、自私,對別人的痛苦只有憐憫但是從不幫襯。
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出了意外。
曾媛從來都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其實比起安妍,曾媛入獄的時間比自己還要早一些。
和曾媛同住的人是一個婆婆,那個婆婆年紀不小了,至於犯了什麼罪,安妍並不知曉,只知道那個婆婆被判了無期徒刑,比起她們這些還有些盼頭的人,婆婆的生活更是愜意,她直接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曾媛的事情還是婆婆告訴她的:“你們這幫丫頭裡
邊,就是那個丫頭要幸運一些。”婆婆笑:“聽說她男朋友已經準備好了求婚的戒指,等到她出獄的時候就求婚了。”
也正是因爲婆婆的這句話,安妍才真正地注意到了曾媛。
曾媛並不是現在流行的美女,她沒有那麼鮮明的五官輪廓,整個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倒是有一股子古代“弱柳扶風”的味道。同樣是穿着監獄服,但是曾媛穿出來就跟街拍的效果一樣。
許是因爲自己對自己的感情太過失望,又或許是曾媛遭受了太多的委屈安妍實在看不下去了,所以當那羣人中的頭想要打曾媛巴掌的時候,安妍直接就走了上去。
安妍看上去也是柔弱得很,但是畢竟在跟着林格遊歷的時候學過一點格鬥的技巧,雖然體積不如別人,但是技巧上的靈活還是讓她勝出了。
那是她在決定鐵石心腸後第一次因爲別人的事情跟人大打出手,安妍被關了三天的禁閉,等到她再出來的時候,曾媛就已經和她在一起了。
那羣人也沒有再來找茬。
也就是在那段時間,她們兩個人才真正地熟識起來。
說不羨慕是假的。雖然曾媛是背了黑鍋,但是畢竟在檔案中記了那麼一筆。幾年的牢獄生活下來,自己的男朋友仍舊在執着地等待,這樣的感情難道還不值得感動嗎?
“我配不上她。”安妍還記得說這句話的時候曾媛眼睛裡的絕望。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並不是不愛他,只是因爲兩個人的身份地位懸殊。
“我本來以爲憑藉我的努力,遲早有一天我能夠站在和他一樣的高度,告訴所有人我配得上他,可是啊……”曾媛笑嘻嘻地看着安妍:“可是你看,我的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了。從我進監獄的那一刻,我就被自己的命運關了禁閉,就憑我這樣的身份,還怎麼能和他在一起呢?”
秦風除了送來很多吃的以外,還經常給曾媛寫信。那些新曾媛從來都沒有拆開看過,但是每一封她都整整齊齊地放在自己做的一個小盒子裡面。
“既然不看,那還把它收起來做什麼?”
曾媛只是笑:“現在不看不代表以後也不看,等到他什麼時候放棄了,我總是要通過這些東西找找自己曾經的回憶。”
不僅僅是曾媛等着秦風放棄,就連監獄裡的其他人都在等着秦風放棄。是啊,秦風是個富二代,那麼好的家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一直等着一個人生中有污點的女人呢?這樣的感情就算是曾媛沒有進監獄也不一定能長久,更不用說是在這樣的情況了。
但是秦風卻做到了,從曾媛進監獄起到曾媛出獄,他的信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他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無論什麼人,面對愛情的時候都能很專一。
曾媛也從當初的懷疑到信服,曾媛的掙扎她都明白,她也知道,其實到最後真正打動曾媛的並不是秦風而是秦太太。
秦太太來找曾媛的時候
,安妍以爲曾媛不會去見她,畢竟她連秦風都不見,但是她還是去了。
安妍並不知道秦太太到底跟曾媛說了什麼,她只知道,在她們談完話以後曾媛就拆開了秦風寫給她的信。
因爲曾媛,秦風已經和秦家決裂了,他淨身出戶,借錢自己創辦了一個小公司。
在曾媛出獄的那天,秦風穿着帥氣的西服站在曾媛的面前,他手裡捧着曾媛最喜歡的玫瑰,眼神中滿是虔誠:“我現在只有一個正在起步的公司和一屁股的外債,還有一顆赤誠的人,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當曾媛飛撲進秦風懷裡的時候,安妍知道,這段美好的故事已經走到了尾聲,曾媛和自己之間的關係也已經走到了盡頭,即便曾媛在出獄後曾經給她送過一次東西,她甚至還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但是安妍從來都沒有當真過,向來也是,有誰願意在自己的生活真正的邁入幸福以後身邊還留着一個見證過自己慘痛的人提醒自己呢?
婆婆曾經說過安妍,總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從來都不肯麻煩別人:“你這樣的人,今後一定會吃大虧的。”
但是安妍不以爲意,依靠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吃了大虧又能怎麼樣?安妍從來都不怕承擔類似的後果,又什麼關係呢?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那後面的路將會朝着什麼樣的發展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那就只有接受好了。
但是現在,她終於不得不再聯繫她曾經的朋友。
安妍嘆了口氣,她沒有想到在自己出獄以後,居然還是要和曾媛聯繫,只是不知道曾媛會不會還記得自己。
安妍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當初自己出獄的時候除了自己的行李,再帶的就是曾媛的手機號碼了,也許那個時候安妍就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感,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同曾媛聯繫了。一切都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裡傳來帶着笑意的女聲:“喂?”
安妍有一瞬間的慌亂,但是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但是她張了半天的嘴卻只說出了兩個短促的音節:“是我。”
電話的另一端遲遲沒有聲音,就在安妍心灰意冷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那邊卻傳來了顫抖的女聲:“是安妍嗎?”
只是這一句,安妍的眼眶就變得潮溼,她早就已經做好了即便做了自我介紹也會被遺忘的準備,但是她沒有想到,哪怕僅僅只說了兩個短促的音節,曾媛還是輕而易舉地將她認了出來。
“是我。”
安妍的這句話剛說完,曾媛氣憤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出獄這麼久到底去了哪裡了?不是寫信告訴你一定要等着我去接你的嗎?爲什麼不等我?”
是啊,爲什麼不等她呢?曾媛的信是在曾媛出獄後的第二週送到監獄的,那個時候的曾媛剛剛結束了婚禮,安妍只當她是開玩笑,心裡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等到安妍出獄的時候早就已經將這件事忘了個徹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