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雲山暴雨,山洪爆發,所幸發現及時,僅有十數名宮人在避難時,因看不清路徑而摔傷。
到了次日上午,暴雨才漸漸止歇,蓬萊行宮上下人等,這才鬆了口氣,只待洪水退去便可以迴鑾。
軒轅無色立在紫宸殿階前,望着剛剛破雲的日光,眉間隱有一絲憂色。
“陛下……”璃雪在他身後站定,“陛下一夜未睡,此時可要去眠一眠?”
軒轅無色輕輕吐出一口氣,似是自言自語:“今夏多雨水,還不知湘州、贛州等地如何了。”他頓了一下,方省起璃雪還在身邊,“珞兒,昨夜倒是多虧了你。”
“陛下真命天子,自會被蒼天護佑。”
軒轅無色微微一笑:“此等官話,聽多了也是無趣。”
“陛下剛剛可是在憂心水患?”
“唔,湘贛之交正有長江而過,本就河道狹窄多彎,今夏連番大雨,朕只怕大壩決口。”
“湘贛大壩建成不過三年,應當不會如此。”
“但願罷。”
到了第五日,度雲山的洪水終於退了下去。京城方面,九錫親王襄王軒轅無憂親至蓬萊行宮,迎接皇帝回京。
與此同時,他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湘贛大壩決口了。
軒轅無色當即決定立刻回宮。
當車駕駛入了皇城,見到了迎至太和門的衆嬪妃,璃雪纔有一種真實的感覺。
軒轅無色掛心政事,免了諸妃請安,匆匆趕往懿寧宮向太后請安,一面又命襄王宣衆臣入宮。
璃雪回到關雎宮,回想起吳雪華刻意挺着的肚子和一臉嬌羞的表情,不由有些好笑——貞嬪這是有了身孕?
“娘娘,如今該稱吳容華了。”杜清秋端來一盞燕窩粥並幾碟細點,“容華小主有了近四個月的身孕。”
璃雪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人,問杜清秋道:“本宮在太和門倒是沒看到譚容華。”
杜清秋手一頓,恭聲答道:“回娘娘,譚容華前日早產下一位帝姬,如今正在靜養。而且……容華小主的禁足令並沒有解。”
璃雪默然,前日他們還被困在度雲山上,如今又出了
大壩決口這樣的大事,小帝姬的誕生軒轅無色恐怕還不知道。
譚文月已遭厭棄,再不會有出頭之日,璃雪嘆一口氣:“這孩子真是可憐了……”
杜清秋低低道:“娘娘心善。”
璃雪閉了閉眼,不願再想此事,當初失去幸兒的痛,依然堵在心口,鈍鈍的痛。
大壩決口……
璃雪恍然想起,湘贛大壩還是英國公謝倫德奉旨督造的,他的次子工部侍郎謝銘,便是主事官員之一。
湘贛大壩建成三年便決口,這其中必將牽扯出一樁貪墨大案。
謝家,這回怕是要栽一個大跟頭。
雖然蘇謝兩家早已不睦,她與謝瓔之間更是死仇,可是,若是謝家真的倒了……
大齊開國以來世襲罔替的八大國公,便只剩下定國公府。
那麼,蘇氏……不就太顯眼了麼?
大壩決口,對謝家是禍事,對蘇家,又焉知是福?
軒轅無色果然發了大火,尚書令謝倫德提前致仕,工部侍郎謝銘罷官罷爵,流放西州。
謝家這一個大跟頭栽下去,朝野隨之震動。璃雪得到消息,倒是悄然鬆了口氣——只要太后還在,英國公的爵位是不會丟了。
“小姐,錦婕妤和靈曦帝姬來了。”
璃雪正在用淘盡的忍冬花汁子泡手,聞聽玉清此言,忙笑道:“快請進來。”
流雲和明月打起珠簾,將靳瑟和雲緋迎了進來。
雲緋已經有三歲了,穿着一身桃粉色百花穿蝶襦裙,外罩珍珠色錦鯉褙子,頭上梳了個元寶髻,看上去十分嬌憨可愛。
雲緋先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福禮,奶聲奶氣道:“儷母妃安。”
璃雪如今不方便抱她,笑道:“雲緋快坐,我叫你玉淳姑姑給你做瓊糕吃。”
靳瑟此時便抱着雲緋在她對面坐下來,雲緋小臉上揚起一抹擔憂:“儷母妃,雲緋好久沒見到您了,母妃說您生病了要養病,您現在病好了嗎?”
璃雪心裡一暖:“是啊,儷母妃有云緋記掛着,已經大安了。”
雲緋這才高興起來,轉過頭去看玉淳的瓊糕做好沒有。
璃雪
沉吟片刻,問靳瑟道:“姐姐,譚容華如何了?”
靳瑟嘆一口氣:“聽說很不好,她本就膽小多思,那件事後,更是日夜惶恐不安。若非晴嵐夫人盡心照顧,她只怕連帝姬都保不住。如今,不過是熬日子了,妹妹,你……”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敢把幸兒兩字說出口。
璃雪幽幽道:“她沒有膽子故意把幸兒掉水裡,我想八成是當了別人的槍。我只恨——那個讓幸兒染上時疫的人!”
“妹妹,你是說——”
“姐姐你想,時疫已過去一年,莫說宮裡,便是整個京城也沒有再發現病例。爲何幸兒只是落了水,就染上時疫了呢?”她咬了咬有些發白的嘴脣,努力使自己恢復一絲血色,“我只是覺得可怕,這宮裡竟有人能弄來時疫的病源。我甚至覺得,當年太后娘娘染上時疫,亦是十分蹊蹺……”
靳瑟下意識地摟緊了懷裡的雲緋:“這……”
“昭陽殿中,能接近幸兒的只有幾個人罷了,我在蓬萊行宮想了許久,已是有了懷疑的人選。只是……”
這時,墨蘭正端着食盤進來,正是璃雪每天都要用的藥膳。
雲緋聞到香味兒,眼睛鼓溜溜地盯着它看。墨蘭抿嘴笑道:“帝姬年紀還小,這藥膳您可不能用呢。奴婢剛剛在小廚房看到玉淳已經將瓊糕蒸好了,很快就能吃了。”
雲緋喜笑顏開,放過藥膳,一眼瞥見璃雪因爲要淨手而褪下來放在一旁的玉鐲。這鐲子正是璃雪初次有孕時,軒轅無色所送,內外兩層,中間有數顆滾動的玉珠,很是別緻。
雲緋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便伸手去夠。靳瑟抱過她笑道:“這鐲子可是儷母妃的寶貝呢!你可不能瞎碰。”
“雲緋正是愛玩的年紀,這鐲子樣子別緻,難怪她喜歡。”璃雪說着將鐲子塞在雲緋手裡,“有什麼打緊的。”
靳瑟只好叮囑女兒:“你小心些,可別摔了。”
雲緋“嗯”了一聲,低頭玩起來。不一會兒,玉淳端着熱騰騰的瓊糕進來,雲緋眼睛一亮,趕緊把玉鐲往桌上一放,伸手去拿瓊糕。
誰知這玉鐲卻沒放穩,從桌上滑下來,落在地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