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被胭脂紅的窗簾攔住,向殿裡透出金紅色的光暈來。安息香已經燃盡,靡靡的晨光,帶出令人昏昏的慵懶的氣息。
玉清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掀起牀幔的一角,輕聲喚道:“小姐,該起了。”
璃雪輕輕“嗯”了一聲,坐起身來,流雲、明月、紫玉、櫻桃四人魚貫而入,服侍璃雪穿戴洗漱。
一時洗漱完畢,璃雪坐在梳妝檯前,玉清爲她挽起如瀑的長髮,用象牙梳輕輕打理。
璃雪照了照銅鏡中的容顏,隨手拈起一枚花鈿,在額前比了比。
玉清細細地梳好墮馬髻,笑道:“小姐今日戴什麼簪子?”
璃雪看了看手上的碧璽花鈿,略想了想:“就那支點翠鳳尾金簪罷。”
玉清應了一聲,拉開首飾盒的最底層,不料找了一遍,竟沒有找到。
“咦,真是奇怪了,昨天還看見放在這裡的……”她又把底層翻了一遍,還是不見蹤影,“玉淳,你有動過那支鳳尾簪麼?”
“沒有啊,小姐的首飾不是一直都是你在管嗎?”
“那就奇了……”玉清嘟囔一句,又把首飾盒整個打開找了一遍,還是不見蹤影。
“小姐……”玉清轉過身來,“那支點翠鳳尾簪,真的不見了……”
璃雪一愣:“我記得,最近也沒有戴過這個簪子,會不會收到哪裡了?”
“小姐常用的首飾都在這個盒子裡,那支鳳尾簪也是,昨天小姐梳妝時,奴婢還看見它在盒子的最底層,怎麼今天……”
璃雪轉過身來,目光清淡地一一掃過流雲四人:“你們有見過那支簪子麼?”
四人均搖頭否定。
“那也是奇了。”璃雪隨手挑了根玉簪將髮髻固定,“昨天進過本宮寢殿的人都在這裡了,那支簪子不可能不翼而飛,也就是說,你們中間一定有人在撒謊。”
流雲四人一聽,連同玉清玉淳,一起跪了下來。
璃雪對着銅鏡,將手中的碧璽花鈿貼在眉心,淺笑道:“你們都是本宮跟前得用的宮人,你們也都知道,本宮對於下人一向不曾薄待。”
流雲磕了個頭,聲音平穩:“娘娘一向厚待
奴婢,是奴婢等的福分。”
璃雪“嗯”了一聲:“這簪子事小,誰拿了,此時說一聲,本宮念在主僕情面上,也不會怪罪。”
說罷,也不再看她們,自己又拈了一副翡翠耳環,在耳垂上比了比。
寢殿裡一時靜極,跪在地上的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偶爾只聽見璃雪手中的首飾相交,發出清脆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璃雪忽然轉過身來,聲音也陡然冷了下去:“簪子失竊事小,違反宮規事大。既然沒有人承認,本宮少不得要仔細查一查,昭陽殿裡可容不得手腳不乾淨的背主之人!”她頓了頓,揚聲道,“清秋。”
不一會兒,便見杜清秋垂手走了進來:“娘娘有何吩咐?”
“本宮的一支簪子不見了,昨日進過寢殿的只有這六人,清秋爲本宮好好查一查。”
“奴婢明白了。”她遲疑了一下,“玉清和玉淳姑娘也……”
璃雪冷聲道:“一樣。”
這一整天,昭陽殿上下均是神色凝重,遠沒有以往輕鬆和樂的氣氛。午時,居住在晚晴堂的敏貴人本想來找璃雪,卻被正殿的氣氛嚇到,問了半天,宮人皆是三緘其口,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昭陽殿正殿,璃雪高座正中,靳瑟陪在下首,玉清玉淳、流雲等六人俱跪在殿中。掌事女官杜清秋面容肅靜,肅立一旁。
璃雪面前的桌案上,正放着一支流光溢彩的點翠鳳尾金簪。
璃雪拈起金簪,左右端詳了一遍,輕啓朱脣:“不錯,有內務府制的字樣,正是本宮遺失的那一支。”
昭陽殿的所有宮人都黑壓壓地站在廊下,大氣不敢喘一聲。璃雪清淡的目光緩緩劃過所有人,最終定格在杜清秋身上:“清秋,這金簪是在何處找到的?”
杜清秋恭聲道:“回娘娘,是在二等宮女紫玉和櫻桃的房中找到的。”
紫玉和櫻桃一聽,立刻嚇白了臉,而跪着的其他四人則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
璃雪還未開口,櫻桃已“砰砰”地磕起頭來:“娘娘明察,這簪子奴婢毫不知情……”
璃雪眼神一冷,喝道:“掌嘴!”
杜清秋得令,劈面兩個耳光
把個櫻桃打得頭暈腦脹,雙頰高高腫起:“娘娘還未問話,豈容你插嘴!”
旁邊的紫玉雖還鎮定些,可也已是搖搖欲墜。
璃雪不再理她,問杜清秋道:“清秋,簪子具體是從何處搜出的?”
杜清秋躬身行禮,語氣毫無起伏:“回娘娘,是從櫻桃牀頭的暗格中搜出來的。”
幾乎是立時,殿上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櫻桃身上。
櫻桃驚慌失措,可剛纔捱了頓打,她也不敢莽撞出聲。可她這副模樣看在別人眼中,卻是做賊心虛了。
璃雪冷笑一聲,一掌拍在桌案上:“大膽賤婢!事到如今,還不認罪麼?”
櫻桃一個激靈,伏地痛哭道:“娘娘明察,這簪子真不是奴婢私拿的……定是有人陷害奴婢!”
璃雪冷笑:“這倒是奇了。簪子是從你牀頭的暗格中搜出的,既是暗格,別人怎會知道?本宮還未過問你一個奴婢,私造暗格是爲了什麼!”
櫻桃一時語塞。
璃雪緩和了語氣,對其餘五人道:“玉清,爾等先起來罷。”
五人謝了恩,退至一旁,正殿中央,只剩櫻桃孤零零地跪着。
櫻桃嚇得幾乎暈死過去,只一味地喊着“冤枉”,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璃雪懶得聽她喊冤,只問杜清秋道:“清秋,你是昭陽殿的掌事女官,這偷竊主子財物,是何處置?”
“回娘娘,按照宮規,當笞四十,除暴室苦役。”
璃雪“嗯”了一聲,不再看櫻桃:“你替本宮去回皇貴妃,這櫻桃是不能再留了。”
櫻桃面色慘白,嘴巴一張一合,卻是連哭聲也發不出了。
璃雪處置完,衝一旁的靳瑟歉意一笑:“本宮治宮不嚴,讓姐姐看笑話了。”
靳瑟道:“此事也不着急。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回稟皇貴妃,妹妹以爲如何?”
璃雪微微頷首,吩咐江福:“將這賤婢捆了,暫押柴房之中。找兩個內監看着,可別讓她死了。”
江福得令,趕緊吩咐兩個小內監將人拖了下去。
在櫻桃被拖下去之前,靳瑟特意與她對視了一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