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聽便明白了管家的意思,他要將此事推到強盜身上,少莊主一下子便從兇手變成義俠。反正現在四下無人,沒有證明,還不是憑自己幾個人的嘴心口雌黃。
少莊主入世不深,還不明白幾個人說的話,他一心都在那孩子身上,便問道:“莫管家,他……到底怎樣?”
莫管家做了個怪相道:“不好說,現在還沒有斷氣,但是……”
少莊主趕緊問道:“但是怎樣?”
莫管家道:“要是帶他回莊,他又經不起顛簸,說不定會死在半路上。放在這裡當然也是個死。所以……”
少莊主道:“無論如何都是死。”
莫管家點點頭道:“恐怕是的。”
少莊主擡頭四下觀看,忽然停在那邊的一個高大的石頭牌坊上面。他忽然道:“莫管家,草樓觀的道士能救他嗎?”
莫管家道:“不知道。論理……應該能,不過……”
少莊主打斷他道:“快把他擡進觀裡。”
幾個人急急趕到草樓觀的大門口,兩個守門的道士見了問道:“少莊主今天好興致,來觀裡玩玩?”
少莊主拋下一句“找你們觀主有事”,便急急走了進去。兩個道士看着他們的背影,搖搖頭,道:“今天少莊主是怎麼回事?”
幾個人似乎跟道觀裡的人很熟,在進去的時候不斷有人跟他們打招呼,他們沒有停步,一直到了第一層院落的西廂房中,那裡好像是專門爲他們準備的。
到了屋裡,他們將王重陽放到牀上,看看他,仍然跟以前一樣,半死不活。少莊主道:“老黃,快去請觀主來。”
老黃答應一聲,轉身向外走去,還沒到門口,忽然聽到身後啊的一聲大叫,他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只見那個小黑孩從牀上一下子蹦起老高,撲通又摔了下去。他趕緊跑回去看。
只見小黑孩不住地挺着身體,莫管家伸手點了他身上的穴道,他才靜止不動。莫管家看了看他,回頭對老黃道:“不用去了。”他回頭對少莊主道:“虛驚一場,看來沒有射中心臟,把箭拔出來,敷些金創藥,很快就會好的。”
少莊主跟管家等人都走了,只留下一個年輕的隨從。那人見王重陽已經熟睡,呼吸甚是平穩,知道沒事,在屋裡呆得無聊,便出去找小道士們說閒話去了。
王重陽見那人走開,便從牀上爬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他大搖大擺地往裡走,穿過靈官殿,鬥姆堂,玉皇殿,邱祖堂,靖虛祠,後堂,一直走到了道觀的最後面,從後面的小門出去。路上雖然有人向他投來了詫異的目光,但是他並不在乎,徑自向裡走去,他的身形很小,表情極其自然,而且對道觀中的路徑很是熟悉,絲毫沒有猶豫遲滯之處,所以並沒有引起他們更多的懷疑。
道觀的後面緊挨着一道崖壁,王重陽到了這裡,才突然變得謹慎起來,他先閃身在一邊,擡頭像上面看,只見一道臺階直通崖頂。此時這裡沒有人,王重陽不敢施展飛行術,他側耳聽了聽,沒聽到有人走來的聲音,便迅速像上面爬去。
他手腳並用,一竄一竄地向上蹦,接連十幾下,便竄上了百丈高的崖壁。上面是不大的一個石臺,後面是更高更陡的一片懸崖,在平臺後面是一個石洞,石洞的旁邊坐着兩個年輕道士,但是他們跟大門外的兩個道士不一樣,非常地輕鬆,有一搭無一搭地說這笑話。
王重陽隱身在最後的幾級臺階上,不敢稍有大意,他知道樓觀派沒有一個是庸手,雖然自己的本領遠超過對方,但是並沒有把握可以一招將對方制住,一旦讓對方有一點點機會,便會向下面的道觀中發出警報,自己即使能夠脫身逃走,但要想再來這裡取回那件東西勢必比登天還難。所以他不敢有任何閃失,必須一擊成功。
只聽得一個道士道:“師兄,我聽別人說,近一段時間熒惑直犯太微,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只怕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哩。”
另一個道士答道:“我也聽說了,大家都是胡亂猜疑,莫衷一是。”
第一個道士道:“欸,師兄,你是怎麼看的?”
另一個道士道:“這個很難說,據說師父他們在掌門師祖那裡開過好幾次會,還有人說掌門師祖曾經拜訪過從來都不出關的太師祖,看來確實是事關重大。”
第一個道士道:“師父他們應該知道的,都閉口不談,也不允許弟子們問,所以大家纔會胡亂猜疑。所以我很想聽聽師兄的意見。”
另一個道士道:“從星相上來看,應當是應在西北方向,如果我猜得不錯,應當是太行山一帶,而且事情一定不是小事。至於要發生什麼事,那我就不清楚了。”
第一個道士道:“怨不得這些天掌門師祖告誡全觀弟子,不讓隨便出去,又在周圍派出弟子放哨。還有,這個老君臺已經有好多年都沒有派人守過了,從我進觀就沒見過派人守護,現在突然開始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守護。老君臺在我們樓觀的後面,上下都是絕壁,一般人根本到不了,去不知道要防範誰。”
另一個道士唔了一聲,沒有接腔。
第一個道士並不死心道:“師兄,這個老君洞中到底有什麼寶貝?爲什麼要這樣嚴密守護?再說我們樓觀派一向橫行武林,從來不懼怕任何門派,爲什麼現在卻突然如臨大敵?”
另一個道士感嘆了一聲道:“要說橫行武林,談何容易?說說可以,誰敢真的這樣做?不要說我們,即使如嵩山少林寺和武當玄武觀這樣立派上千年的大門派,也不敢說無敵天下。至於老君洞裡的東西嗎……”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似乎是在四下觀瞧。
王重陽俯身在石階上面,一動不動,如果那道士過來查看,他無處躲藏,立刻便原形畢露。幸好兩個道士並沒有過來,另一個道士壓低聲音再說着什麼。
王重陽身處險境,無心再聽下去。他將身體離開臺階,附在石壁上,慢慢向一邊移動,到了距離那兩個道士較遠的另一頭,那邊上下的崖壁練成一體,他順着石壁向上面爬,然後在往回轉,探頭鄉下一看,那兩個道士都面朝外,談得正起勁。並沒有回頭向後面望上一眼。
他手腳一鬆,整個人都開始向下墜落,就像是一隻蜘蛛有蛛絲吊着一樣,輕盈無聲,慢慢落到了洞口,腳剛一落地,立刻倒退着向洞裡走去,一直到裡面的轉彎了,看不到外面的兩個道士,他才轉過身去,只聽得外面傳來了兩人的嬉笑聲。
王重陽順着洞穴往裡面走,心裡想着,如果讓人堵在洞口,那自己可就無處可逃了。洞穴的盡頭是一間石室,也不過是一間房子大小,裡面有一大一小兩雕像,太上老君和他的弟子尹喜,太上老君正把一本書——《道德五千言》遞給尹喜,一隻手指着樹上對他說着什麼。
雕像的前面有一個香案,香鼎裡的香已經燒了大半,香菸嫋嫋升起,瀰漫了整個石室。香案的前面放着一個小小的蒲團,已經很舊了,有些破損,此外別無長物。
王重陽一進石室便開始仔細尋找,他找得非常仔細,但是石室很小,不一會兒就找遍了,並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不死心,又從頭開始找,這一次找得更加仔細,用手摸着石壁慢慢滑動,室頂地面,雕像的後面,甚至香案和蒲團的下面他都看過,仍然是一無所獲,這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個石室,石壁上別說石門,連個石縫都看不到。
接下來是第三遍,第四遍,結果都一樣,王重陽還是不死心,但是他沒有任何辦法。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雕像發愣。
忽聽得洞外一人道:“哎呀,忘了續香,應該燒完了。”
另一人道:“沒那麼快,不用着急。進去看看。”
王重陽一驚,趕緊找藏身之地,但是石像緊靠着石壁,根本沒有可以隱身的地方。他倒不是怕那兩個道士,但是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引起對方的注意,再要到這裡來盜東西,只怕要難上加難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老君的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他心裡一動,再看時,仍然是嚴肅沉着的一張臉,兩眼斜着向下看去。王重陽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見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書上,他走到跟前,伸手在書上一翻。
唰啦,那本石頭雕成的書本竟然被他翻過了一頁,同時,咔嗒一聲,老君像的胸口打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門。
王重陽一陣驚喜,心道:“在這裡了。”趕忙過去伸手到小門裡面摸索。
身後的洞穴裡傳來橐橐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但是王重陽並不慌張,他已經顧及不到這些,只要找到了自己的東西,就是被他們發現,量他們也攔不住自己。
可是他的手在裡面四處劃拉,什麼都沒有碰到,裡面的空間似乎很大,他的手臂在裡面四下亂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他感到奇怪,抽回胳膊,將頭湊過去往裡面瞧。
小門裡面是一個過道,過道的盡頭似乎是個院落,看上去很大,跟正常人家的過道和院落差不多。他感到很是奇怪,一個拳頭大的小門裡,怎麼會有這麼大一個過道和院落?
他心裡好奇,忍不住往裡面伸頭去瞧,沒想到這麼一身脖子,他的大腦袋竟然真的就伸進了那扇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