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孕婦來說,一天之間輾轉三個城市,儘管都是2個多小時的短途飛行,依然不輕鬆。如果不是李香身體素質好,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李香肯離開燕京來香港有三個原因。
一是腹中胎兒度過了最危險的前三個月,她的孕吐也減輕了,能夠長途旅行了。
二是李偉跟李香說,他在香港有一個堂哥,可以幫助李香在香港安頓下來,最長一個月後,他就去香港跟李香會合。
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李偉跟李香說了在港生子的種種好處,說這是他這個父親能爲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對自己孩子好的事,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會拒絕。
李香很謹慎。
動身前,她讓李偉給他“堂哥”打電話確認一下。
李偉打了電話,是香港號碼,電話裡果然有一個說粵語的男人自稱是李偉堂兄,他表示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醫院也聯繫好了,隨時歡迎李香來香港。
事情至此,李香信了。
肚子裡的孩子是李偉的,她想不出李偉坑自己和孩子的理由。
要說李香有多愛李偉,那是假話。
除了挺大方,長相一般嘴巴不甜的李偉身上值得女人愛的閃光點實在有限,但是李偉眼睛裡的某種東西打動了李香,開始時她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李偉眼睛裡的情緒叫做軟弱和留戀。
絕症讓他軟弱,瀕死讓他留戀人間。
女人身體裡都有一顆母性的心,李偉的無助絕望讓李香涌起照顧他的衝動。
李偉越是覺得李香不會愛上他,她越要愛他。
李偉越是覺得李香知道內情後會離開他,她越不會走。
李偉越是覺得李香會打掉孩子,她越不會打掉。
這段註定會早早生離死別的情緣,源於李香叛逆的心。若沒有一顆叛逆的心,有幾個女孩會離開父母在異鄉大城市裡唱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李香給與李偉的“恩惠”和“施捨”能讓她獲得某種心理上的滿足感。
不管怎麼說,孩子是李偉的,於是李偉願意用自己本就疼痛難忍的最後幾個月生命,給自己孩子換一個優渥無憂的生活。
不讓李香直飛香港,先到滬市後到深圳中轉,是李偉的安排,這招兒是他從電影裡學來的。
簡單來說,就是迷惑視線的煙幕彈。
儘管沒讀多少書,但李偉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會產生多大影響,這件事,萬萬不能在事後調查時牽扯到李香和孩子身上。
本來李偉挺有信心,覺得燕京城這麼大,沒有誰會關注到兩個微不足道的外來人。
然而邊學道不放心。
世界五大王牌情報組織之一——BJCYQZ的戰鬥力不是吹的。
邊學道將自己的擔憂告訴了於今,於今又傳達給李偉,於是劉行健、於今和李偉一起,抹去了李偉和李香在一起的痕跡。
將李香隱藏起來,就等於將李偉的動機隱藏了起來,這對大家都好有好處。
而其實,李偉跟李香撒了謊。
香港不是李香的最終目的地,美國纔是。
李香從沒見過於今,所以於今不會露面。在香港接待李香的,是一個說普通話的年輕男人、一個說粵語的半大老頭和一個一口TW腔的中年女人。
三人待李香如貴賓,車接車送,一口一個李小姐,搞得李香有點蒙。
這陣仗怎麼看都不像堂兄接弟妹,倒是像對待主顧。
李香試探着問說粵語的男人:“請問,您是姓李嗎?”
戴着金絲邊眼鏡,說粵語的半大老頭十分健談,聽李香問起,他爽快地說:“是的,我姓李,很久沒回內地了,老家的親戚飄零各處,偶然聯繫上一個,別提多親切了。”
這話說得很是模棱兩可,卻也挑不出哪裡不對。
見還有兩個“外人”,李香不好多問,就跟着三人來到一家酒店。
走進房間,把三人送出門,李香拿出手機,撥通了李偉的電話。
電話裡,李偉問李香一路是否順利,問堂哥有沒有去接機。
聽見李偉的聲音,李香心裡踏實多了。
說到最後,李偉告訴李香:“你抓緊休……休息,一會兒去……機場。”
李香一時沒反應過來……
去機場?
還去機場幹嗎?
不是已經到香港了嗎?
電話裡,李偉說:“我堂……堂哥派人送你去美國。”
李香更蒙了:“送我去美國?”
李偉說:“是,我和堂哥商……量了一下,反正也到香港了,不如一……一步到位,去……去美國生,孩子落地就是美國籍,等過去了,他會想辦法幫你申……申請綠卡,吃住都不用你擔……擔心。”
明明李偉說的是好事,可是拿着手機的李香突然感覺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
太反常了!
如果說李偉在香港有親戚,可以幫忙,李香勉強是信的。
可是剛到香港,轉眼又要去美國,這下李香沒法繼續相信了。
跟李偉認識半年多,李偉什麼情況,李香很瞭解,沒見他賺錢,但一直有錢花。
想想種種不合理之處,李香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恐怖的念頭:難道李偉是人販子?
似乎知道李香心裡的疑慮,電話裡傳來李偉的聲音,這次的說辭,是於今教他的:“香……香香,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我的病情你應該了……瞭解,只有幾個月的命了,我不會害你,更不會害我……我們的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不瞞你了,我是私生子,李是我媽媽的姓,我的生父姓……姓……姓黃,是一個富商,已經移民美國了。我爸不……不喜歡我,但他至今沒有孫子,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他抱……孫子的希望,所以他答應我把你們母……母子接到美國,認這個孩子歸宗。”
李香已經被李偉說暈了,過了十幾秒,她下意識地問:“那你爲什麼不跟我一起走?”
李偉說:“我爸對……對我沒……沒什麼感情,而且他非……非常不喜歡我……我是個結……結巴。咱倆一起,他憎……憎屋及烏,對你肯定沒什麼好……好臉色,你先去,他看在肚子裡孩子的面……面子上,還能強……強一點。”
富商私生子?
李香被雷得外焦裡嫩。
這是在看港劇嗎?
好吧……
這麼狗血的身世,也只有愛看TVB的於今能編出來了。
但還別說,李香接受了。
這半年,李偉在李香身上花的錢,沒有10萬也有8萬,加上這趟出門,李偉又給了李香6萬現金。如果李偉是人販子,他的時間成本和經濟成本有點太高了。最關鍵的是,女人的直覺告訴李香,李偉很愛她,對她沒有惡意。
另外,李偉的“身世”激發了李香的好奇心。
姓黃,富商,全家移民美國,難道還是個豪門?
電話結束前,李偉少見地不再結巴了,隔着電話,他深情地對李香說了他心裡準備了很久的話:“香香,我愛你,你是這個世界給我的最珍貴的寶貝。到美國後,黃家會有人照顧你,你要好好生活,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遇到合適的人就結婚吧。孩子姓什麼無所謂,如果姓李,就當他是隨你的姓。香香,今生緣分不夠,無法長相伴,我會求老天賜你和我們的孩子一個好人生,求它讓你我來生再相遇。”
5個小時後。
說普通話的年輕男人和一口TW腔的中年女人陪着李香在香港國際機場登上了飛往洛杉磯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