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抽”,但結果不同。
樊青雨抽到了一根上上籤,而王志成,抽到的是一根半截煙。
徐家。
幾分鐘前,李正陽拿着手機去了一趟衛生間。
回來後,看蔡姐還在唾沫橫飛地普及“七夕節”的歷史知識,大有徐尚秀要是不跟王志成出去走一走都對不起這良辰吉日美景之勢。
回到客廳的李正陽掏出煙,走到徐康遠身邊,衝徐爸熟練地一抖煙盒,立刻有兩根菸蒂彈出煙盒。
徐爸順手抽出一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左手在褲兜裡摸打火機。
徐爸平時都是在外面吸菸,很少在家裡吸,今天他是被蔡姐母子弄得有點煩躁,才破了規矩。
徐爸摸打火機的時候,李正陽自己也抽出一根菸,然後看了王志成一眼,笑着走過去,衝王志成一抖煙盒:“你也來根?”
王志成假意擺手:“我不怎麼抽菸。”
李正陽看着王志成,笑着說:“你是坐機關的,酒量必然差不了,俗話說菸酒不分家,哪有喝酒不抽菸的?”
瞄了對面已經點着煙的徐康遠一眼,王志成心想:未來岳父都抽了,自己也別假矜持了,大家都是老煙槍,湊近了一聞就能聞出對方身上的煙味。
想到此,王志成伸出手,捏着彈出最長那根菸蒂,抽出一根菸來。
最開始他還沒注意,可是把煙往嘴邊送時,立刻覺出這煙長度不對。
停住手,定睛一看:我擦,這根菸怎麼短一截?
呆呆地看着手裡的煙,王志成腦子有點短路……
話說王志成也有10多年煙齡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當年上初中時,他買不起煙,一根菸抽幾口,掐熄了放進煙盒裡,等癮頭上來了拿出來繼續抽的事兒倒也幹過,可那是抽自己的煙,而且自從上了高中就沒那麼拮据過。
可是今天,怎麼從徐尚秀姑父的煙盒裡抽出來一根半截煙?
這是什麼情況?
僅僅一瞬間,十幾個念頭從王志成腦海裡飛快閃過,然後被他一一推翻。
怎麼說呢……
其一,李正陽這麼大個人了,看穿着談吐不是困難戶,不可能自己抽半截煙再把煙塞回去,而且看菸頭,沒有燃燒過的痕跡,是很整齊的切口。
其二,不像是李正陽故意的,因爲在王志成之前,李正陽自己抽出去一根菸,徐康遠也抽出去一根菸,就算李正陽自己那根有貓膩,可是徐康遠那根怎麼說?
無冤無仇,兩個老男人合夥涮他王志成?
沒道理啊!
這時……
客廳裡幾人都察覺到王志成表情不對。
然後李正陽和徐康遠這兩個老菸民幾乎同時“咦”了一聲,特別是李正陽,從王志成手裡拿過那半截煙,一臉驚訝之色:“這根菸……怎麼缺了一截?”
說完,李正陽把半截煙放在茶几上,掏出剛纔散煙的煙盒,往手心裡一倒……
赫然倒出一截一釐米左右長的菸頭!
蔡姐看着眼前這少見的一幕,也忘了繼續宣講“七夕節男女同遊的必要性”,她看看兒子,看看茶几上的半截香菸,又看看李正陽掌心上的一小截菸頭,卡巴卡巴眼睛,不知道說什麼好。
把手裡的菸頭丟在茶几上,李正陽拍了一下王志成肩膀:“兄弟,你不是一般人啊!我抽了25年煙,這是第一次遇見斷煙,還讓你摸去了,你這運氣,嘖嘖,一會兒下樓買兩注彩票吧。”
李正陽拍的這一下力道挺大,王志成沒準備,右肩被拍得垮了一下。
接着聽到李正陽的話,叫他“兄弟”,王志成徹底暈菜了——我想追求徐尚秀,你是徐尚秀姑父,然後你叫我兄弟,這不是亂了輩分嗎?
就在這時,臥室門響。
已經換上了徐尚秀拿回來的CHANEL2008夏季新款真絲繡花短袖連衣裙的李碧婷走了出來。
只見她右肩挎着一個LV橘色包,左肩挎着一個CHANEL粉色包,蹦蹦跳跳地走到徐婉面前,問道:“媽,你說我這件裙子,配哪個包好看?”
徐婉覺得丈夫對待王志成的手法有點“粗暴”,樂於轉移話題,於是她故意仔細盯着李碧婷挎的這兩個包看了看,最後指着左肩的CHANEL包說:“粉色這個,跟你年齡更配。”
李碧婷聽了,側着左肩說:“媽你眼光真不錯,我也覺得這個粉色的更好看。”
正美着,李碧婷忽然又撅起嘴,說:“我看價簽了,我這兩個包加一塊,也沒姐夫送你那個愛馬仕birkin貴,可惜你那個包是棕色的,我拿不了,太老氣。”
徐婉拍了李碧婷一下,笑罵道:“你這孩子,兩個包不夠你背,還惦記你老孃的。”
李家母女說得輕鬆,可是聽到蔡姐母子耳朵裡不啻一聲響雷。
姐夫?
哪個姐?
送的愛馬仕?
見蔡姐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徐媽心裡嘆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徐婉搶先一步開口:“嫂子,尚秀她男朋友說要帶你和我哥出國旅遊,定好日子了嗎?”
得……
一句話,徹底說開了——徐尚秀有男朋友了!!
什麼出國旅遊,完全是徐婉杜撰的,不過是爲了引出話題。
徐媽明白小姑子的意思,回答說:“秀秀這纔到家,還沒來得及商量。”
徐家人一唱一和,蔡姐夾在中間,感覺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本來,如果只是她自己受此“羞辱”,咬咬牙勉強也就認了。可是今天她兒子也來了,跟着她一起被人看笑話,特別是想到最近兩個月徐康遠和李秀珍對她的“欺騙”,蔡姐覺得不表示一下實在出不了這口惡氣。
深吸一口氣,蔡姐坐直身體,看着徐媽皮笑肉不笑地說:“呦,你家姑娘有男朋友了啊!老李啊,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啊,姑娘有男朋友了怎麼不知會一聲?”
徐媽天性和善,不想鬧得鄰里不快,解釋說:“孩子剛回來,我也是才知道。”
蔡姐撇着嘴說:“得,也不用解釋了,都是挺大年紀的人了,誰也別當誰傻,這人跟人吶,真是不一樣……”
沒等蔡姐說完,李碧婷“咣噹”一下把包摞在茶几上,挑着眉毛問道:“你誰啊?憑什麼跑我舅舅家指桑罵槐的,有沒有點素質?有沒有點教養?想撒潑回家撒去!”
蔡姐被李碧婷說得氣血上頭,指着徐婉說:“這是你家姑娘吧?你家就是這麼教育孩子的?”
徐婉起身,把李碧婷拉到身後,看着蔡姐說:“是我家孩子,我家怎麼教育孩子輪不到你管吧?”
蔡姐也站起身,走到王志成身旁,用力推了兒子一把:“你還坐着不動?咱娘倆都被人當猴耍了!”
論起性格,徐婉比徐媽潑辣十倍,聽蔡姐把責任全推到了徐家這邊,徐婉看着蔡姐說:“說話注意點,誰耍你了?我們剛知道孩子有對象了,千真萬確的事,用得着騙你?說什麼知會一聲,你活這麼大歲數,聽說過誰家孩子處對象了,家裡敲鑼打鼓四處宣揚?兩家一沒訂婚,二沒下聘,我們徐家沒佔過你們家一分錢便宜,甚至我家秀秀都不知道有你家這碼子事,你憑什麼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怎麼的,你們家看中的姑娘,都不許自由戀愛了?”
徐婉得理不饒人,說話好似機關槍,一頓狂噴把蔡姐“突突”得啞口無言。
蔡姐指着徐婉,然後手指移向徐媽:“你們……你們……行……走着瞧……”
徐婉身後的李碧婷見對面這個黃毛老女人指着媽媽和舅媽語帶威脅,她一步跨到徐婉身前,看着蔡姐說:“把你手放下,你再指我媽我對你不客氣。”
臥室裡。
徐尚秀早就聽見了客廳裡的爭吵聲。
她幾次想開門出去,又咬着嘴脣退回牀邊,最後她走到門前,右手緊緊抓着臥室門把手,心裡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徐尚秀,事情雖是因她而起,可她卻是知道信息最少的一個,她不適合出去。
此時的徐尚秀,不能確定自己不在家這半年裡,父母跟客廳裡那對母子有過怎樣的接觸,是否有什麼承諾。
所以,究竟該以什麼樣的態度迴應這對母子,父母應該是最清楚的,她摻合進去於事無益,況且外面還有姑姑一家在場,父母不會吃虧。
然而想通歸想通,聽到門外的爭吵逐漸升級,徐尚秀越來越坐不住了。
客廳裡。
王志成終於表態了,他看着李碧婷說:“你能怎麼個不客氣法?”
王志成一開口,李正陽也說話了:“女人之間的事,你一個男人就不要摻和了。”
王志成紅着眼睛看向李正陽:“你們別欺人太甚。”
老江湖李正陽風浪見得多了,這種小場面根本不算事兒,他笑呵呵地問王志成:“原來跑到別人家裡指着鼻子大呼小叫,叫被人欺負?要不我也欺負欺負你?”
擔心把樓上樓下的鄰居引來,一旦事情鬧大,會傷及女兒名譽,徐康遠打圓場說:“蔡姐志成,都消消氣,買賣不成尚且有仁義在,何況結親?孩子在外面處了朋友,確實才告訴我們,志成條件這麼好,不愁找不到好姑娘。”
見徐康遠“服軟”了,蔡姐莫名又有了底氣,她橫着眼睛看徐康遠,說:“你也別假惺惺,你的話現在我一句都不信,外頭好姑娘有的是,我們家成兒……”
見姓蔡的又囂張起來,徐婉打斷說:“我哥解釋一句是看在鄰居的份上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說誰假惺惺呢?你是誰啊?你信不信重要嗎?一個小公務員而已,好姑娘還真看不上你。”
王志成聽了,摟着蔡姐肩膀,咬牙跟徐婉說:“今天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咱們來日方長。”
聞言,李正陽收起笑容,陰惻惻地說:“你再威脅我老婆一句,我打斷你的腿!”
一句“打斷你的腿”,徹底點燃了火藥桶。
蔡姐像被摸了屁股的母老虎一樣,猛地跳起來,大聲喊道:“嚇唬誰呢?你嚇唬誰呢?打斷腿?來,你今天就打斷我的腿,打不斷你是我生的……”
臥室門開了。
客廳裡的人同時回頭。
徐尚秀表情平靜地走出來,看着蔡姐和王志成說:“請你們離開我家,立刻出去。”
不知道爲什麼,看見徐尚秀後,蔡姐如雪遇沸湯,一下老實了,她喘着粗氣,狠狠地拉了一把看着徐尚秀髮呆的王志成,倉皇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