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不同於關內。
這裡還沒有建成密集的高樓大廈,更沒有穿梭不息的車流。
所以即便是已經入了夏,可過了十點隨着風起,房間裡還是涼爽了些下來。
鵬城銀行給員工們的公寓樓面積不小,但也沒預裝空調,所以晚上每個房間都不能關門,這對於嚴雅來說就有些頭疼,家裡無端住進個人來,即便是親戚她也還是覺得不太方便。
距離預產期還是二十多天,渡過了懷孕初期吃什麼吐什麼的日子,現在的嚴雅總是會覺得餓,見時間都已經十一快要十一點了,付正明依然坐在臺燈下吹着電風扇、研究着帶回來的那些資料,嚴雅將付正明手邊空了的杯子拿去廚房加滿水,便坐在他旁邊有滋有味的啃起了蘋果。
咔哧、咔哧……
咔哧、咔哧……
啃蘋果的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有節奏。
被幹擾到的付正明看了下時間,這才無奈的瞅着嚴雅說。“事情做不完我沒辦法休息啊……”
見自己再一次成功提醒了付正明時間,嚴雅笑着將蘋果送到他嘴邊。“明天早上你六點多就要起來了,早點休息纔能有精神上班!”
付正明狠狠的咬了一口,甘甜的蘋果汁順着嘴角淌了下來,在被嚴雅用紙巾擦掉之後便將手擱在了她的肚皮上,問道。“今天小傢伙有沒踹你?”
雖說每天都會被問,可嚴雅還是咬牙切齒了起來。“踹!天天踹!反正這小討債鬼是抱着不折騰死他媽不甘心的恆心和毅力,只要我開始睡覺他就開始踹!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撫着老婆的肚皮去感受胎兒的動靜,付正明猶豫了下關了檯燈,先撫着嚴雅上牀躺下,這纔去衝了個涼,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回來坐在了牀邊。
“對了,你們新行長選撥秘書的事情到底怎麼說了?”眼巴巴瞅着那杯冰水,知道自己不能喝的嚴雅只好想了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付正明回答道。“內部選拔自然是悄悄進行的,不可能大張旗鼓……”
嚴雅覺得奇怪。“可上次小張的對象還跟我說,你被選中的可能性很大呀,怎麼徒然就沒了下文呢?”
付正明心說騙貸案到現在都沒個結論,選拔新行長秘書這種好事又怎麼可能落在自己的頭上?
只是這種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不好跟嚴雅說的太多,更不能將騙貸案裡的牽連跟她討論和分析,於是付正明便故意打了個哈欠,裝作很是疲憊的模樣。
知道付正明每天都非常的辛苦,嚴雅可不敢耽誤他的休息。“困了就早點睡,每天都要早起呢。早知道住在關外這麼不方便,你當初就該選行裡的宿舍住!”
“關內的宿舍都是兩人一間的,是給那些單身漢們準備的。關外多好,房子大、空氣也好,小區周圍有菜場、有超市、有公交站,幾百米外就是派出所,又方便又安全……”
“方便什麼呀,去趟醫院要坐半小時的公交,小區周圍荒的跟農村一樣,要不是這兒的保安還算是盡職,小區裡的住戶晚上都不敢下樓的!還有、還有,你知道這小區北面那荒山是幹嘛的?聽說那邊最初是用來槍斃偷渡客的刑場,抓住了就往那邊送,挖個坑、一顆子彈就解決了……”
付正明躺下來本已經有些睏意了,可聽到最後不得不開口道。“拉倒吧,還刑場呢,造謠的也不動動腦子,這裡距離海邊百多公里呢,就算鵬城原先有刑場,那也該設立在關內、而不是在這邊,以後你別信這些謠傳,神神叨叨的再影響到胎兒!”
只要涉及到肚子裡的孩子,嚴雅可就有些緊張了,趕緊拽着付正明的手問怎麼回事?
“胎兒發育到三十六週大腦就基本成熟了,這時候當媽的要是有緊張、害怕、恐懼的情緒是會感染到胎兒,所以越是臨近產期就越是需要注意,別在外面聽那些八卦,尤其是小張那對象,張家長、李家短的,這裡是鵬城可不是內地,所有人都忙着賺錢,聊八卦的除了真正的本地人之外,可真沒多少!”
只要是牽涉到肚子裡的孩子,嚴雅就會緊張,因此也就立刻忘掉了之前有關那新行長選拔秘書的事情,撫着自己的肚子小心的問徒然過來的這個堂弟付正義,是準備在這裡住幾天?
付正明當即便說。“你管他住幾天的!他一個大學生長得又高又壯,身上還沒帶多少的錢,無需你刻意的去款待、照顧。明天我上班帶着他一起到關內,我會安排他去勞務市場轉轉,讓他提前對找工作的困難和艱辛有個印象,不要總覺得自己生活在象牙塔裡就什麼都可以不聞不問的,這邊找工作那麼困難,也該讓他知道知道真實的社會是什麼樣……”
“不是吧?他大學都還沒畢業呢,你就讓他去勞務市場?那裡面又髒又亂,何況大學生是該去人才市場的,雖說這邊人才市場裡想找個合適的工作也難,但跟勞務市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就是因爲勞務市場又髒又亂,我纔想着讓他去見識一下!這裡是改革開放的前沿,又是跟國際接軌的新特區,香江迴歸之後這裡的發展肯定會更快,付正義是男孩子,以後要成他家裡頂樑柱的,讓他提前感受一下這裡的競爭壓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還在上大學啊,又不像你在社會上已經闖蕩了這麼些年,又是在銀行裡面能夠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情。說白了他還是個大孩子,不談他現在還沒畢業了,就算是畢業了該扶持的還是要扶持一下的,總不能直接丟進社會裡讓他自己去撞得頭破血流才明白社會是什麼樣子的吧?”
聽到這話付正明乾脆坐了起來,認真道。“嚴雅,你這麼想是不對的!年輕人就需要有闖勁兒,能抗的住壓力、經受的起打擊,要不然怎麼才能成長起來?現在已經不是吃大鍋飯的時代了,學的越快、適應的越快才越能早出頭,不然一輩子都庸庸碌碌的,不會有出息!”
嚴雅愕然。“像你這麼有能力的有幾個啊,哪家不是孩子畢業能幫多少就幫多少的,怎麼可以直接推到社會上去闖蕩啊?”
“我家也沒關係、沒背景的,不一樣是通過在學校裡的優異表現進了銀行、進了信貸部?來鵬城之前我認識誰啊?不還是一個人寄材料、參加鵬城銀行的考試才被招進來的?我就是一個宗旨,家裡這些堂兄弟們誰要是有本事、做出了成績,我肯定會幫忙。可要是做不出個樣子來,那他們就只能自己去努力了……”
嚴雅越加的愕然了。“啊?人家都是雪中送炭,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只做錦上添花的事兒?”
“當然是要去做錦上添花的事情啊,要不然客戶怎麼可能還的起錢?說難聽點,投資也要有個擔保的抵押物吧,要不然投資怎麼收回?”
嚴雅徹底懵了。“投資?問題是付正義是你堂弟啊,他又不是你的客戶……”
“不管是誰,道理都是一樣的!沒誰可以不努力就成功,只有踏踏實實一步步的往前走,成功纔會越來越近……”
付正明說着自己這麼認爲的理由,嚴雅一開始是不理解的,不過最終還是給付正明說服了。
晚風徐徐,夜深了。
躺在客房鋪在地板的涼蓆上,付正義一直都沒睡着。
條件過於簡陋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堂兄付正明的屋裡動靜他剛好勉強能夠聽到,因此堂兄和堂嫂嚴雅之間的對話、以及之後的那一番爭論,他也就基本上聽了個大概。
堂兄還是跟前世一樣的固執和堅定啊……
也許站在銀行家的角度,堂兄的這一番理論是無可厚非的,無論是從資金安全還是說從投資的角度,將資源傾注於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身上、自然是不如給予那些已經成名立業的人要安全和穩妥。
可問題是有些事情還需要考慮其他的方面,並非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商業規則’來衡量的。
想到這裡,付正義慢慢的翻了個身,揉了揉被硌疼了的後背,心說怪不得前世堂兄付正明跟他弟弟關係那麼緊張,顯然是跟他所從事的職業、所經歷的事情、所擁有的閱歷有關。
不過,前一世沒有誰能夠去檢驗堂兄的這番理論,自己是否該找機會試一試呢?
思索良久,付正義還是覺得算了吧,親情不能作爲籌碼的,贏了也好、輸了也罷,就算證明了對錯,那又有什麼意義?
只不過今天自己來的還是對的,最重要一個情況就是鵬城銀行新行長早就已經在物色秘書了,堂兄付正明若是想要飛黃騰達可必須抓住這個機會,不然以他在鵬城銀行目前的職位而言,再給他十年頂多也就是晉升到信貸部的副總……
鵬城銀行對於五月份所發生的騙貸案,爲何一直都沒有個定論,這也絕對不正常。
付正義思索着可能的原因,直到實在抵禦不住倦意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