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用別人提醒,傅風雲的心裡明鏡兒似的,他從骨子裡瞧不起卑微的藍靜怡,不過是一個被人遺棄後又被他撿回來的玩意而已,可以逗弄,可以調戲,甚至可以寵愛,卻決不能付出真心。
畢竟,藍靜怡那樣的身份,不可能成爲傅家的一份子。
傅風雲悉心培養,在藍靜怡十八歲成人那年告訴她今後的定位,也是爲了更好地掌控住這個本來就該屬於他的女孩。
看到藍靜怡與凌宇東慢慢走近,直到相互依偎,後來又和蘇傾城親親我我,甚至領證結婚,傅風雲憤怒、嫉恨,不過是因爲他的私人所屬物被不識好歹的外人霸佔了,他想搶回來,關在傅家蹂躪,再也不讓藍靜怡出現在別的男人的視線裡,自然也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別的男人。
令傅風雲想不到的是,被收養的藍靜怡也會叛逆,也會反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她不再把自己當作傅家的附屬品,不再把身體依附於帶她進傅家的他,那顆原本安分的心也開始躁動不已,想要無拘無束的自由。藍靜怡有了男朋友,不是他傅風雲,有了丈夫,不是他傅風雲,有了新的家,也不是他傅風雲給予的。
這怎麼可以呢?傅風雲顧自疑惑過,沒有憤怒,只有不解,專屬於他的東西怎麼就自己跑進別人的懷抱裡了呢?即便他和別的女人結婚,藍靜怡也必須在傅家的陰暗角落裡老老實實地待着,等候他偶爾的到訪。現實發生的這一切和傅風雲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或許,像蘇傾城那樣娶了藍靜怡,過往的怨怒和難過都會得到治癒吧!畢竟,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裡,只有一個藍靜怡。
思索良久,傅風雲纔回過神來,垂眸看向郭娟懷裡仍在不停喘息着的蘇茵茵,蹲下身體,伸出寬大的手掌一把捏住蘇茵茵纖弱的下巴,微微用力,強迫她那雙死氣沉沉眼睛直視自己,冷冷道:“你剛纔說什麼?”
剛剛死裡逃生的蘇茵茵拼命抑制住內心翻涌而上的恐懼,鎮定迴應:“我說,只要你不殺我,我會幫你娶了藍靜怡。”
緊緊摟住女兒的郭娟根本不敢去看面色鬱郁的傅風雲,生怕他一個不如意再次發起瘋來,又要傷害蘇茵茵。
卻沒想到傅風雲只是淡淡地審視了一下蘇茵茵臉上的表情,好像在判斷她到底有沒有說謊,凝視了幾秒鐘,傅風雲竟然緩緩鬆開捏住蘇茵茵下巴的手,薄脣輕啓,說了兩個簡單的字——
“成交。”
話音剛落,傅風雲慢慢站直身體,不屑地俯視着蘇茵茵,扔下一句“你知道騙我的下場”之後,就頭也不回地坐上布加迪威龍離開了,空留殘破不堪的凱迪拉克和心有餘悸的母女倆在四處散開的路障之後靜靜地待着。
看到來電顯示的蘇傾城果斷地掛掉了電話,自然也不知道蘇茵茵的恐怖經歷,只是一手攬着自家太太的腰,另一隻手輕輕地覆蓋在藍靜怡的腹
部,想要用自己的熱量緩解藍靜怡由於月事到訪而產生的墜痛感,絲毫沒有注意到被自己說的謊挖了個坑的藍靜怡臉上的尷尬。
“蘇傾城,其實,我沒關係的,你的手——”腹部放置着異物的藍靜怡還是忍不住開口,擔心她受涼,蘇傾城甚至讓鄒傑關掉了加長林肯裡的全部冷氣,反倒讓滿是心虛和羞赧的藍靜怡熱到發汗。
“這樣挺好。”蘇傾城看了一眼出聲哀求的藍靜怡,淡淡地迴應。
請求失敗,藍靜怡悶悶地撇了撇嘴,把失望的眼神轉向車窗外的風景。
三秒鐘黃燈熄滅,紅燈亮起,加長林肯穩穩停下,藍靜怡餘光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把目光移向林肯旁邊停着的藍色賓利,瞳孔倏地放大,欣喜的嘴角高高揚起,還對着與她平行的賓利後座的人擺了擺手。
察覺到藍靜怡的異動,蘇傾城好奇地順着藍靜怡的視線看去,自然也看見了正在笑着回望藍靜怡的女人,卻沒什麼印象,便淡淡地轉回頭。
藍靜怡發現余光中慢慢消失的男人,這才放心地張大了嘴,在蘇傾城看不到的角度朝對面的人一字一句地無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不客氣。”對面的人顯然聽懂了藍靜怡的道謝,也用口型回覆她。
藍靜怡笑靨如花,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剛纔在“蘇菲婭”洗手間裡的場景。
開足的冷氣加上潮溼的外衣,藍靜怡身上的熱量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一雙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再費勁地掙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徹底昏睡過去,從無邊的寒冷和疲累中掙脫出來。
“嘭!”隔間的門不知被誰敲響了一聲,緊接着響起的是沉穩悅耳的嗓音,“裡面有人嗎?”
終於等到陌生人走進洗手間,藍靜怡的祈禱也終於起了作用。但是,虛脫無力的藍靜怡實在無法張開口應答,凍到青紫的嘴脣微微張開,下一秒就自然合上,連一個字都不能順利地說出來。
也許聽不到迴應,門外的陌生人就會離開的,沒有人會來救她了。藍靜怡絕望地閉上雙眼,決定放任自己沉浸於和寒冷相伴的睡意中,管它能不能醒過來。
“嘭!”
一聲輕響,隔間的門忽的打開,聞聲而動的藍靜怡努力擡起眼皮,視線中只有一個模糊的纖細人影,看不清具體長相。
“醒醒,你沒事吧?”藍靜怡只覺得面前的人緩緩蹲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問道。
“好、冷。”藍靜怡吐出兩個字,耳朵裡卻沒有任何響動,只有無聲的口型。
面前的人慢慢站起身,走出隔間,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藍靜怡心中的苦澀更甚,又轉爲平靜。人家又不認識她,憑什麼要費事救她呢?她沒有理由責怪別人。
過了一會兒,同樣的腳步聲再一次清晰起來,由遠及近,直到走進隔間裡。一雙有力的手攬住藍靜怡的肩頭,有些費力地將她
扶起來,走出隔間,靠在門板上,接着脫下她身上凍得硬邦邦的小香風外套,先在藍靜怡裸露出的手臂上、腿上貼了幾個暖貼,這才慢慢脫下她溼透的連衣裙和內衣。
暖貼的溫度使藍靜怡慢慢有了知覺,雙眼微張,勉強將顧自爲她忙活的人看個清楚——
竟然是她!
同是女人,而且又是這麼友好的女人,藍靜怡也沒工夫因被扒光了衣服而害臊,安心地合上眼睛,任憑面前的人用毛巾擦拭她的身體。
“你爲什麼要幫我?”裹着風衣的藍靜怡坐在毛巾上,向身後半跪着爲她吹頭髮的女人輕聲問道,“我們,並不認識。”
纖細的手腕靈活地移動着掌中的吹風機,女人淺淺笑着說:“舉手之勞。”
“我叫藍靜怡,你叫什麼名字?”藍靜怡又問道。
“方若葉,其實,我認得你。”方若葉看了一眼鏡子裡藍靜怡素淨的容顏,依舊大家閨秀般端莊得笑着。
藍靜怡疑惑地仰起臉,仔細端詳了一下女人精緻的眉眼,纔不好意思地說:“我只記得,在顧凝眉的生日派對上好像見過你。這只是第二次見面,你怎麼會認識我?”
直視鏡子裡藍靜怡的眼睛,方若葉臉上的笑意更甚,說道:“因爲蘇傾城。”
“哦,難怪呢。”藍靜怡臉上的失望無法掩飾,稍稍低垂着腦袋,口氣悶悶。
偌大的S市裡,藍靜怡曾經有一個朋友,偏偏今天還弄丟了那個最珍貴的人的聯繫方式,原本還抱着僥倖的心理,以爲會擁有一個真正交心的朋友,但是果然,要不是頂着蘇傾城太太的名號,哪裡會有人注意到她呢?
藍靜怡之前也有過自信,不差的容貌,不錯的才華,她認爲自己也是有魅力的,當然值得成爲別人的朋友。然而嫁給蘇傾城以後,這些曾在陽光下閃耀的優點貌似通通都消失了,藍靜怡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在別人眼中只是蘇太太,而鮮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藍靜怡。
“藍小姐,你聽說過一本名爲《晨夢》的雜誌嗎?”早就將藍靜怡的表情收入眼底,方若葉並沒有出聲安慰,反而轉移話題,問道。
“叫我靜怡就可以,”藍靜怡略微思考了一下,立刻回答,“聽過,好像主編叫、叫楓——”
“楓葉。”方若葉適時地溫聲提醒。
“對,就是楓葉。”終於找回記憶的藍靜怡笑得很甜,音量也不禁提高了幾個分貝,“我挺喜歡這個主編的專欄,字裡行間都充滿女人的細膩和哲理,我覺得他總是站在女性的角度考慮問題,設身處地地爲女性着想。我甚至猜想過,這個主編是不是女權主義者?”
“你看得真仔細。”方若葉毫不掩飾對於藍靜怡一番話的讚揚。
突然被人誇讚,而且不是誇讚外表,藍靜怡的心裡充滿了欣喜和自信,但還是羞赧地笑着說:“我對感興趣的內容比較認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