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皇上。”墨侍端着一方盒子,顫顫巍巍舉過頭頂,“是,是今早在趙家衚衕發現的。”
賀鈺微微蹙眉,“怎麼如此慌張?這是什麼?”
“是世子的人頭。”墨侍也是沒有想到會在賀鴻來京最緊張的時候,賀翔的屍首會被發現。若是賀鴻追究,賀鈺怎麼也是沒法交代了。
“現在是不是還沒有人知道?”
“是,但是皇上,德和親王已經到了京城外三十里,今天便能入宮了,這事如何交代?”
“朕去見皇后,你跟着朕。”賀鈺離開龍椅便有了打算,賀鴻進宮前,賀翔的事,先和朱芷怡說,能經過的就是秦羽鳳的嘴。
“皇上。”薛雲來攔住道路跪在賀鈺面前,他不是想給賀鈺刷存在感的人,但是此時又是不能不做。
“將軍,何事?”賀鈺止步,墨侍便代問。
薛雲來起身把一個太醫拉到賀鈺面前跪下,再一次跪下,“啓稟皇上,不是微臣,是王太醫。”
賀鈺這時多看了王太醫一眼,“是玉貴妃嗎?”
“啓稟皇上,是,是王妃有喜了。”
“混帳!”墨侍一驚,一腳踹在王太醫身上,後者四仰八翻,又迫不及待跪好。
賀鈺已經回過神來,提步繼續走。墨侍趕緊跟上去,“皇上,皇上您慢走。您可別生氣,這御醫誤診也說不定。”
“九弟進宮在即,是喜是憂,端看今晚。”賀鈺揉了揉額頭,“這個孩子,朕認下便是了。”
王妃不適看診,結果如何自然是傳到了秦羽鳳的耳裡。朱芷怡有了身孕,算着日子正是她不在,賀鈺昏迷被朱芷怡喚醒的時間。女人如花生香,如水善柔,朱芷怡這樣的女人,賀鈺抵得住一次,第二次失足也正常。秦羽鳳這麼想着,覺得要是民間知道了,說不定又是一樁風流韻事,賀鈺也算是給了自己的子民百姓一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長安。”賀鈺這一次到來又經歷了和上次相反的態度。不僅沒人相迎。沒有一人一手的掃帚把他打出去都是好的。
秦羽鳳慵懶的臥在貴妃榻上看書,看到賀鈺進來,撇了撇嘴,“皇上,臣妾恭喜皇上了。”
賀鈺開門見山:“翔兒找到了。”他說完,墨侍向前跪地高舉起方盒,“世子便沉睡其中。”
秦羽鳳:“皇上,德和親王進宮在即,皇上答應了要救出翔兒,就是這麼救得?你怎麼和王爺交代?”
賀鈺:“長安,朕給不了全部交代。所以,長安能不能替朕給個交代?”
秦羽鳳:“皇上去攔着德和親王解釋王妃有喜之事,本宮去找王妃說翔兒的事。”
靜雲宮紅綢彩燈,秦羽鳳差點以爲進錯了地方。內殿裡,朱芷怡便安安靜靜得端坐於榻上,一身鳳冠霞帔,美人如畫。
她笑着看向秦羽鳳,“好妹妹,你來了。”
秦羽鳳點頭,“是的,姐姐,我來了。我來告訴你,翔兒,找到了。”
朱芷怡笑了,“說這個前,我懷有龍種的事,妹妹應該也知道了吧。”
秦羽鳳:“我相信皇上,姐姐不用多說了。”
“王爺來了,讓他換上衣架上的衣裳。”朱芷怡指了指衣架上的男子新郎裝。
“你知道了翔兒的事嗎?”秦羽鳳應了下來後問朱芷怡。
朱芷怡平靜得多,“知道。”
“那麼,你不親自安葬他嗎?”秦羽鳳說道,“在他來之前,時間還夠。”
“不。”朱芷怡一口回絕,看向秦羽鳳又笑了笑,“你許是覺得我心狠了些。”
秦羽鳳確實覺得這樣的朱芷怡心狠,對自己,也對其他人,“若是德和親王來了,看到屍首分離慘死的翔兒,他與皇上,兄弟必然反目成仇。這樣的場面,我不想看到,所以纔來勸你,翔兒由你親自安葬。”
朱芷怡捂着脣笑了,“何必擔心這些,王爺和皇上不會反目的,那個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爲何要安葬他。”
秦羽鳳眉頭微緊,搞不明白了,“你,將翔兒救走了?”
朱芷怡眉目低垂,濃目深深,“不,這麼久以來,翔兒根本就不曾進京過。賀鈺料定我愛子心切必定受他要挾,將親子帶在身邊照顧,但他不知我這麼心狠的人,如何會冒一點點風險。所以,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秦羽鳳:“賀鴻知道?”
“自然知道。”朱芷怡笑,“我雖然時常叫他傻子,但是可不許別人當他是傻子,他也不是傻子。”
“那麼我明白了。”秦羽鳳靜默半晌,吐出三字,“謝謝你。”
朱芷怡萬里而來,拋棄丈夫兒子,最後竟是一無所求,反而幫助賀鈺對付了北胡,全了家國大義。她若是不來,以賀鴻的關係人脈,賀鈺不可能這麼快便削藩。畢竟還有武英皇帝的聖旨,王爵不可世襲,這麼規定表面上是有利於皇權。實際上對於賀鈺這樣有能力的帝王來說,反而沒有了名目直接削藩,武英皇帝這麼做,還是爲了自己的兒子們。
朱芷怡笑,動手蓋上了大紅蓋頭:“你走吧,王爺來了,讓他來見我。我等着他呢。”
賀鴻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面子的人,能叫兩任帝王相等。一位是武英皇帝,愛子心切。一位是乾元皇帝,候弟心急。
申時末刻賀鴻縱馬入宮,剛剛奔馳不過百丈,帝王鑾駕已經恭候多時了。
賀鴻早就不是衝動任性的九皇子了,他沉了口氣下馬請安,禮未行下,賀鈺已經過來將人托起來,“王弟治理江南多年,使得江南風調雨順,朕甚爲欣慰,快快免禮。”
“臣弟謝恩。”賀鴻也不推託,看着賀鈺卻激動地溢於言表,半晌才道:“芷怡在何處?”
賀鈺笑着去拉賀鴻的手:“九弟妹安置在靜雲宮,九弟不必心急,咱們兄弟多年未見,該親熱親熱了。”
賀鴻自然也是想念兄長,但是更加想念朱芷怡,但是賀鈺宮門等候,給足了他這個做臣子的面子,他還如何推託?當即點頭,“臣遵旨。”
“唉,我說,你們知道了吧,德和親王妃都懷上龍種了,德和親王怎麼還有心情和皇上坐一起吃飯?”
“是啊是啊,那女人也真不要臉,王爺長得已經是俊美不凡,她還勾引皇上。”
“哼,懷上龍種了了不起了,德和親王手握重權,王妃敢生下來那個孩子嗎?”
“這話就不對了,皇上現在才只有大皇子一個兒子,玉貴妃懷有身孕是真,但是長相比之那王妃也稍遜一籌。皇上若是有心護着,她生下來皇子,說不定便可一飛沖天了。”
“德和親王能同意……”
吃頓酒的功夫,滿嘴的流言蜚語入耳,賀鴻如何聽得?一頓飯自然吃的心急,爲何心急而不氣急,便是因爲賀鈺內功高深,聽力比賀鴻還好,自然聽得到這些。在後宮裡,賀鈺聽之任之的事情,豈是他可以改變的?他現在就想去,問清楚!
“皇上,臣弟吃好了,想去看芷怡了。”賀鴻目光熠熠,這是考驗,他辨識人心,賀鈺看不看他的眼睛,他就能知道賀鈺是不是真的有事相瞞。
賀鈺淺笑,慢慢得變成了苦笑,“九弟耳聰目明,如何聽不到剛剛宮人的話?話說無風不起浪,朕承認了便是。王妃所懷,卻爲朕之子。”
“……”賀鴻:“我要去見芷怡!”
賀鈺:“朕陪着王弟。”
賀鴻沒有反對,二人一路並行,目的地自然是朱芷怡的寢宮。
已經是夜幕時分,靜雲宮大紅燈樓高掛,秦羽鳳守在外面,看到賀鴻賀鈺一起出現,迎了上去。
“臣弟參加皇后娘娘。”
“奴婢參加皇上,參加德和親王。”
秦羽鳳示意下,琴音捧着新郎服,跪呈給賀鴻,“王爺,王妃讓您穿上這件衣裳才願相見。”
賀鴻微微皺眉,看着賀鈺秦羽鳳琴音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樣子,自己乾脆自己脫了將軍戰甲,穿上了新郎裝,面如冠玉,氣質一流。
“你自己進去吧。”秦羽鳳說道,動手拉住賀鈺,“皇上,一切都完了,回宮吧。”
靜雲宮不止是外表如此,裡面也都是紅綢紅燭,場景佈置如新婚無二。賀鴻的心突然就突突跳了跳。他也想給朱芷怡一個這樣的婚禮,因爲十年前那一次,他還沒有真正愛上朱芷怡,如今十年夫妻,共經無數患難,他還一個美滿的婚禮給她。
但是賀鴻還沒有準備,如今朱芷怡全部備好了,紅燭羅帳,鳳冠霞帔,他所想全部都有了。賀鴻滿懷高興走進新房,笑容卻就此僵住,牀上,朱芷怡坐在不動,腳下卻是流了一地的鮮血!
賀鴻幾步衝上去,將人抱在懷裡,還好,尚有餘溫。朱芷怡笑着撫摸上賀鴻的臉頰,“王爺,對不起,妾身不能隨您回去江南了。妾身已經是敗柳之身,不敢在留在王爺身邊服侍。王爺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咱們的翔兒。”
“朱芷怡,你,你不許死!”賀鴻慌了,他怎麼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