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可是在怨朕?”賀鈺喟嘆了一口氣,語氣已經軟了下來,“你纔剛剛做完手術,不宜動怒,否則容易上火。你不要生氣,朕與你好好說話。”
秦羽鳳在生氣嗎,是在生氣,倒不是生氣賀鈺爲劉玉英操勞,是生氣賀鈺兩面三刀得厲害,她心裡一旦不待見賀鈺,看他哪裡都不順眼。
“不怨,她的事情與我無關我是不會管的,皇上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秦羽鳳又想趕人,便道:“封兒說我眼睛還要十日纔好,這十日切忌上火,所以皇上還是走吧,臣妾也伺候不了你。”
他在就上火,話說得不可謂不留情面,賀鈺隱隱有些火了,卻也知道是自己的不對讓秦羽鳳傷心了。只是秦羽鳳的性子他實在瞭解,這十日他若是真的按照秦羽鳳說的不來她眼前晃盪,十日之後更別想得到好臉色。指不定秦羽鳳一開口就會說四個字,“好久不見……”想想就足夠心塞了。
“朕哪裡放心得下皇后,朕留下來照顧皇后,一定要確保皇后鳳體金安,方是大夏之福。”
秦羽鳳看着賀鈺是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再多說什麼。
墨侍看着眼色對菱兒道:“快去鋪牀啊,還敢讓皇上等着。”
菱兒愣了愣後知後覺去整理牀鋪,賀鈺看着秦羽鳳再無反對之意,心情也是通體舒暢。
等到菱兒說把牀鋪鋪好了,賀鈺搶先越過菱兒托住了秦羽鳳的玉手,然後順着摟住秦羽鳳的腰,另一隻手放在秦羽鳳腿上把人抱了起來。秦羽鳳雖然沒有料到,但也欣然處之沒有多少吃驚。菱兒鼓了鼓腮沒有說什麼,墨侍卻已經提前高興了,明天皇上心情一定很好,他這個近身服侍的也就可以輕鬆了!
把秦羽鳳安置在鳳榻上,賀鈺也翻身躺在了裡側,很有自知之明沒有碰秦羽鳳,主動保持了空隙。
“長安不要動,朕給你蓋被子。”
“隨你。”秦羽鳳對賀鈺這麼小心翼翼的模樣也是無可奈何,只是想着若是真的爲了她好,早幹嘛去了,現在做得再多,和當初給的傷害相比,簡直九牛一毛。
看秦羽鳳一副興致缺缺似乎很疲憊的樣子,賀鈺便輕聲道:“長安,你先睡吧,朕保證不出聲。”
秦羽鳳確實累了,想着賀鈺還有打呼嚕的毛病,她一定睡不好,疲憊上來了,卻不及多想就已經睡了。等到秦羽鳳呼吸平靜下來,揮退了墨侍菱兒,滅了燈也躺下來。他白日確實很累,但是現在卻是不容易入睡了,現在的賀鈺不由得會想起十多年前他和秦羽鳳剛剛成親的時候,也沒有如膠似漆,相敬如賓,卻也互通心意。他總覺得自己是爲了權勢娶了秦羽鳳對不起秦羽娟,血氣方剛的年紀覺得爲了權勢犧牲掉了愛情是對的,卻也無恥。他懷着滿滿的對秦羽娟的愧疚,卻忘了秦羽鳳纔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時常因爲同時愛上兩個人感覺到痛苦不安,因爲秦驚雲的特殊身份,又只能絕情到底。到最後好好的姻緣被他自己毀得不成樣子。那兩個未出生的孩子賀鈺倒是還可以忍住,但是太平的死他是真的深受打擊,只是他是皇帝,不能軟弱罷了。他纔看清楚自己,雖然秦羽鳳不可能再懷上龍子了,他也一定要秦羽鳳做太后,他百年之後,秦羽鳳也不能被欺負。
現在的平靜顯得珍貴,賀鈺過了很久手指跳起舞來,小心翼翼探索到了秦羽鳳的手,先是一根,然後兩根,最後全部抓住握在手裡。然後他繃着身子等秦羽鳳的反應,十息過氣了,二十息過去了,三十息過去了,秦羽鳳依舊沒有抽出來自己的手,賀鈺才終於安心,勾了勾脣闔上眼眸。
丑時,皇宮裡的平靜一瞬間被打破,從崇德門隱衛縱馬闖宮開始,御書房到養心殿,再到椒房殿。從前朝到後宮,今夜註定難眠了。兩刻鐘後墨侍走進椒房殿重新掌上燈,賀鈺便直接醒來了,看着墨侍自然是臉色不善。秦羽鳳聽到動靜也醒來,卻沒有亂動,打算聽聽墨侍的說法。
墨侍撲通跪下,才終於說出來意,“皇上,福王爺——薨了。”
賀鈺頓時睡意全無,擰着眉還不願相信,“再說一遍。”
就連秦羽鳳也沒有辦法裝作鎮定了,“是遇刺還是什麼原因?”
墨侍擦了擦冷汗,回道:“福王爺薨逝了,剛剛王妃纔派王府隱衛來稟報此事。據王妃所說,王爺是自昨日中午就一直呆着書房,可是到了晚上也不見出來,一直也不見掌燈。王妃和府裡下人一直沒敢去打擾,還是到了將近亥時的時候,王妃想着若是王爺要睡在書房,也該去送牀新被子。打開了房門,才發現王爺已經倒在了書桌上,頭顱溢血,已經斷氣許久了。書房沒有闖入和打鬥的痕跡,應是病逝。”說完墨侍已經匍匐在地上了,“皇上節哀!”
賀鈺想着有什麼可哀的,但是心裡卻忍不住一陣陣難受。秦羽鳳就着他握着她的手,緊握住他,“皇上,先派兩名御醫去王府看看吧,快要天明瞭,那時再出宮不遲。”
“時間不短了,現在整個京城稍有些勢力的恐怕都已經知道了王兄去世的消息,長安,你繼續歇着吧,朕現在就要去御書房了。”賀鈺想了想又問道:“長安,你覺得王兄的離世和朕有關嗎?”
賀泰如今也不過五十歲,平日也沒有什麼災痛,突然腦溢血薨逝,賀鈺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平日裡對這個王兄太不尊重了,讓他過得那麼憋屈,才害得賀泰這個年紀便離世。大夏朝國力在武英帝拾起已經提到了很高的程度,普通百姓都能活到五十歲,而賀泰顯然是低壽了。
秦羽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賀泰了,到處都物是人非,她的太平不也離開了嗎?要說怪不怪賀鈺,賀泰的現在早逝一定和賀鈺是脫不了關係的。畢竟把賀泰從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拉下來的就是賀鈺,而且用的手段讓賀泰失去了最基本的尊嚴。賀泰心裡沒有鬱結不怪罪賀鈺也不可能。但是賀鈺並不是直接害死賀泰的兇手,如今顯然不合適去怪罪賀鈺什麼。
“皇上多穿件衣裳。”秦羽鳳避開賀鈺的問題說道:“皇上保重龍體就是大夏之福,福王定然也是想要看到大夏盛世太平,欣欣向榮的。”
賀鈺神色一動,真心的笑了笑只是秦羽鳳沒有看見。賀鈺穿戴整齊,下牀時踢了墨侍一腳,“去傳福王世子及蘇相入宮。”
墨侍感覺皇上和平時無二才鬆了口氣,匆忙爬起來就跑了出去,賀鈺也離開椒房殿去往御書房,因爲懷着心事,腳步都重了。
賀鈺走後菱兒才進來,服侍秦羽鳳躺下,在一旁道:“娘娘您千萬不要多想,切忌思慮,福王是大限到了,無人無關,您養好了眼睛纔是當務之急。”
秦羽鳳:“德和親王妃沒了,長平大長公主沒了,端陽郡主沒了,太平也沒了,如今福王都薨逝了。人的一生有多長?那麼多人都走完了,或許他們才走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只是我又能堅持到幾時?他們離開了,而我卻一直沒有離開,我還在宮裡,但是我在宮裡又做了什麼?好像送別一樣,他們從我的生命裡消失,卻沒有帶給我半點影響,我還是我,還是大夏的皇后。”
菱兒撲通跪下,不知道該怎麼勸慰秦羽鳳,秦羽鳳的語氣也未免太過平靜了,她也不知道秦羽鳳是不是哭了,只是她聽着想哭。她陪着秦羽鳳走過來這十幾年,心裡明白,自家不爭不搶的皇后從今以後再也尋不來了!
“菱兒,若是能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便是少活十年也好。”秦羽鳳神情稍顯恍惚,不再說話了。
菱兒聽不到秦羽鳳的聲音稍稍擡頭髮現秦羽鳳似乎是睡着了,她卻不敢鬆懈,守在牀邊不敢離開。秦羽鳳有做噩夢被驚醒溼一身冷汗的時候,菱兒擔心秦羽鳳做噩夢,會對眼睛有損害。
賀泰之子賀聰和蘇演連夜被召進御書房,次日早朝罷免,一直到了辰時才結束,倒是三人。賀鈺蘇演賀聰三人一道擺駕福王府。
賀聰和賀封同歲,比賀封年長三個多月,長得也是頗爲俊美,但是和賀封想比起來就顯得有些過於拘謹了。兩人倒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賀泰和賀衡,一個天才奪目,一個平庸刻苦。只是當初賀泰資質雖然不好,但是自幼便封爲太子,禮教皆是上等,太子太傅還是孟安然這樣的風流俊逸的人物,可見武英帝對於這個嫡子也是盡心盡力了。但是賀聰不一樣,他尚未啓蒙,身份便由尊貴的皇長孫變成了地位尷尬的福王之子,不如賀泰那般受重視了,看着他父王碌碌無爲倒也平安順遂,早就深深被中庸之道影響,性子都磨沒了。單是這一點,就差賀封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