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救災物資到後,已經沒什麼事了,賀鈺留了下來查下毒之事,秦羽鳳和菱兒一起先回去。沒和也要回去的郭恬蘇演一起,真的是嫌棄兩個身子太弱。
六月十七,秦羽鳳回到王府,魏王賀衡在山東救災已經結束一個月了。而假扮她的琴音竟然沒有穿幫,已經在萬佛寺陪太后三個多月了。
給琴音傳了信,秦羽鳳就要開始計劃怎麼應付武英帝了,她知道瞞不過他。而且兩百萬兩銀子的啞巴虧,她只能自己嚥下去了。那麼也該計算賺錢的事了。
六月二十,琴音下山回府,下午皇后宣見的旨意便下來了。
一路上和琴音共乘一車,大概瞭解了太后和琴音的相處後,秦羽鳳已經想好怎麼應付皇后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秦羽鳳行禮時眼睛掃了一圈,發現就找了自己一人,心底更加輕鬆了。
“坐吧,到本宮這裡來。”
秦羽鳳坐在皇后下首的位子上,皇后將她的手攥在手裡,輕撫着,“唉,你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這跑到山上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可叫本宮念得慌。”
秦羽鳳靦腆得笑,微微低下頭:“妾身只是擔心王爺安危,本想着去給王爺祈福便回來,竟然得了太后的眼,一留便是數月,對您和賢母妃不能多盡孝道是妾身的失職。”
皇后眼裡閃過一抹亮光,“那,太后娘娘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老子曰: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佛曰:衆生以十事爲善,亦以十事爲惡。何等爲十?身三,口四,意三。 身三者,殺,盜,淫。 口四者,兩舌,惡口,妄言,綺語。 意三者,嫉,恚,疑。佛還曰: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秦羽鳳低頭:“太后娘娘還告訴臣妾,佛有言,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今生匆匆一瞥。妾身既與王爺有緣,佛祖便不會輕易拆解緣分,定然不會爲難於王爺,他定能平安歸來。”
皇后勉強笑笑:“母后還是那樣啊,唉,也不知她老人家提沒提何時回來?”
“佛曰: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秦羽鳳起身跪下:“這句話太后娘娘每日掛在嘴邊,妾身愚鈍,不敢妄斷太后娘娘的主意。”
皇后恍做驚了一下,對着琴音菱兒嗔道:“愣着做什麼?快扶起你們王妃。”自己也象徵地搭把手,“怎麼跪下了?快快起來。”
“母后這些年修身養性,一個人也不容易,她既然能和你聊聊佛法,你就常去寺裡看看他老人家。當然,能把她勸回宮裡就好了。”
秦羽鳳:“妾身自然盡力。”
“好好好,你也在這裡陪了本宮許久,去看看賢妃吧。”皇后大度道,掌侍嬤嬤走過來給她揉額頭,一副“你可以走了的模樣”,秦羽鳳行了禮,退下來。
出了殿門沒走幾步就迎上福王,秦羽鳳側身後退幾步,行禮:“福王兄。”
“演完戲出來了?”賀泰張嘴就是毫不留情,秦羽鳳一聽是驚訝的,這語氣怎麼好像是蘇演和賀衡的結合體?可是說話的是賀泰呀,怎麼也這麼陰陽怪氣的?
頓了頓秦羽鳳開口:“勞煩皇后娘娘搭戲,妾身慚愧。”
賀泰臉色一下子青了:“本想來幫你,看來不用了,父皇找你,御書房。”說完便轉身,絲毫不留情面的樣子。
秦羽鳳想了想決定解釋清楚纔好,快走兩步追上來,賀泰也恰好停步站定。
“福王兄,看來我的出手相救並沒有換來什麼恩情,其實我有一件事要說。”秦羽鳳其實並不累,還是微微喘了幾口氣,表示自己是個弱女子,你要聽我說完,“其實我當時是覺得殺手太多,我犯不着涉險。”
賀泰:“……你!”
“但是——我其實還是掙扎在正義忠孝與個人安危之間的,多虧九皇子也就是九王弟德和親王當時求着魏王和我出手,我還真的真的不一定有機會救您。”秦羽鳳眨眨眼:“您明白嗎?救您的是我,卻是九皇子借我的手救得。”
賀泰抿脣,一身的陰氣沉沉,菱兒站在秦羽鳳身後都忍不住拉扯她的衣服了。
“你是說,沒他你就不救本王了?”
“救,不過算着要晚上不少時間,那麼您還活着的可能性就不知道還有多少了。”秦羽鳳無奈,“不過我們郡王是要救您的,您別忘了他就好。”
賀泰點點頭:“是,很好,本王記住了。”這次沒哼,但是明顯語氣更冷!
琴音和菱兒走在後面,皆是搖頭嘆氣。菱兒直爽:“王妃,您說話也太直白了,救命的恩情,你怎麼說讓人就讓人了?”
秦羽鳳苦笑,看着前面的賀泰,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實在看不出賀泰有將她當成恩人過。而且當丈夫政敵兼兄長的恩人,她當不了。
到了御書房,高仁人就將琴音菱兒攔住了,笑容雖然是想表現和藹,但是聽着別樣怪異。
秦羽鳳很是淡定,“你們等着吧。”
高仁人笑:“還是王妃明事理,進吧。”
菱兒琴音各退一步,“是。”
“兒臣參見父皇。”
“臣媳參見父皇。”
“起吧,福王,你坐。”武英帝說完,賀泰便愣住了,讓他坐?
賀泰坐下後,武英帝也從御案後走出來,賀泰要起來被武英帝按下,“坐着,不用起。”
“是。”
秦羽鳳低頭暗叫不好,這皇上的心思真難捉摸啊!
“糧食在朱家買的?”武英帝站在秦羽鳳丈遠位置,背手而立,身姿挺拔不顯老態。
秦羽鳳輕哼一聲,頭更低了。
武英帝看着想笑,臉卻板得更嚴肅:“你好大的膽子,太平盛世,你買那麼多糧食做什麼?”
太平盛世?秦羽鳳想着皇上還真不謙虛,面上卻是惶恐:“父皇,臣媳只是偶爾得夢,夢裡堤壩被洪流沖垮,數十條官船傾覆一旦,王爺,王爺竟要剜肉喂人安撫流民暴動,這才心急,去了江南朱家買糧,絕無它心,父皇明鑑。”
秦羽鳳說着淚便不要錢的往外流,跪在地上抽噎:“臣媳哪敢以夢境爲準,去了佛寺聽了太后聆訓才明白,夢境也非平白無故。太后娘娘道,佛曰,前世五百次回眸,換今生匆匆一瞥。俗話也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太后娘娘見臣妾被夢魘所擾,這才說可能是我與王爺心性相連,先他感知了要發生的事,命我去買糧,不能真的造成流民暴動,影響皇上治下太平盛世的景象。”
“滿嘴胡言,你何時見太后了?一開始就是你的侍女假扮的!”
“皇上何出此言?臣媳冤枉!”秦羽鳳紅着眼看他,欺君之罪,你以爲沒證據我會認嗎?
“若你去了佛寺,又以你所言至少歇了一晚讓太后發現你夢魘,又如何在次日就出現在五百里之外?”武英帝哼哼兩聲,氣得不輕,“朕知你是男裝出行,秦四是吧,這次叫常安。”
“馬跑得太快了。”秦羽鳳心虛,心道果然是皇上,原來早就讓他給發現了,還弄清了她的行蹤。
“就算是日行千里的良駒也跑不了那麼遠吧,中間還有山路!”
“就是日行千里的良駒。”秦羽鳳:“其實夢醒後未及天明我便走了。”
“好,好馬,不如給朕瞧瞧,那麼好的馬,做了那麼大貢獻,朕是不是該御筆賜名啊!”
秦羽鳳伏地:“臣媳有罪,未能照顧好良駒。皇上,良駒葬在了隴西的荒山上,不如您給書個墓誌銘?”
“大膽,還能還嘴?你知不知道若你去了萬佛寺,當天甚至到十日後都是下不去的?那日落下山石封了路,之後又逢大雨,根本寸步難行!你又如何半夜趁着夜雨,趁着路滑,騎着良駒日行千里?”
秦羽鳳看一眼賀泰,發現他正在看好戲的樣子,實在令人心寒。再一次伏地請罪,秦羽鳳嘴有些哆嗦:“父皇,其實臣媳是自己用輕功下得山,馬在王府。”
“那你也是欺君之罪,下着雨,你怎麼下的山?”
“父皇饒命!”秦羽鳳微擡頭,哆哆嗦嗦道:“皇上金口玉言,按理人爲臣,爲人媳,臣媳都不該反駁,但是——”
“你反駁的還少?”武英帝一副朕不吃你這套的樣子。
“父皇您真的沒記錯下雨的時間嗎?”秦羽鳳仰視着武英帝,“臣媳敢說,那日臣媳下山並未逢雨!”
平安出了御書房,秦羽鳳的腿還有些打顫,但絕不是跪得!“琴音,扶我一下。”
琴音過來扶着,日頭大了,菱兒撐起了傘,然後拿出娟帕給秦羽鳳擦拭。邊擦還要邊抱怨:“王妃您就不能讓人省省心嗎?怎麼還哭了?”
“你上山後並未下雨吧。”秦羽鳳問琴音,又朝菱兒笑笑,“我知道了。”
“沒有,怎麼了?”
秦羽鳳輕勾脣角,目光幽幽,“無事,不過是賭了一場,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