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在林間站住腳步,突然發現自己好象走進一條死衚衕,她仰起頭,只見頭頂一片碧藍清澈的天空,而在自己身前身後都是一望無際黑壓壓的樹林,看不到邊際。
蘇小小在樹林裡迷了路,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周圍的氣溫越來越高,眼前出現一條河。
河流兩邊凝結着黃色的晶塊,河裡飄浮着死去的蟲蟻蛇豕的屍骸。空氣裡飄蕩着一股刺鼻的氣味,蘇小小聞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這原來是硫磺的味道,而硫磺是火山噴發常常會有的東西。
看來自己走錯了方向,蘇小小掉過頭來,往相返的方向走去。她在迷宮般的樹林裡走了很久,鼻端的硫磺氣息變得越來越淡,突然耳畔聽見一陣海浪擊打岩石的聲音響起來。
蘇小小心裡一喜,只要順着這浪濤聲前行,就能走到海邊,走到海邊,就能找到撿貝的色目人,也就可以回到樹屋村落去。
果然,她順着這條小路往前走了一會兒,便聽到前面傳來色目人聊天的聲音。
“毛利拉,住在你屋子裡的那個大齊女人長得好美,你和她住在一起,會不會覺得很有壓力啊!”
“哼!有什麼壓力!”毛利拉的聲音裡露出一絲不屑:“她再美,也會變成蠱人!你們不記得那個叫做莫小妹的大齊女人了嗎?”
“記得啊!”另一個色目女人回答:“就是那個被鐵鏈子一直拴在村外的大齊瘋女人嗎?”
“正是!”毛利拉得意地說:“她現在中了女王陛下的陰陽易蠱,容貌倒是變得更加美麗,但是你看有那個男人願意去接近她嗎?”
“哈!”一個譏誚的聲音響起來:“我們色目人都知道陰陽易是什麼東西,誰會不要命去和一箇中了陰陽易的女人好,那簡直是不想活了。”
“陰陽易蠱,是什麼東西?”蘇小小正在心裡納悶,忽然聽到前面海灘上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
“海王蛇!”
“快到礁石上去!被海王蛇咬住可就死定了!”
“快跑啊!可不能讓海王蛇捉住!快去稟報女王,今年海王蛇交配的時間提前了!”
幾個色目人慌慌張張地從蘇小小面前跑過去,甚至沒有察覺蘇小小站在那裡。
在一片紛亂中,有一個少年的尖叫聲,象尖利的針一樣刺入蘇小小的耳膜,那是小泥鰍的聲音。
蘇小小來不及多想,從紅樹林裡飛奔出來,只見平時採螺的海灘上,爬滿一堆堆蠕動的赤紅色的海王蛇。
當中一條巨大的母王蛇,正在和羣蛇們交配。母王蛇拼命地蠕動着身體,和身邊儘可能多的公蛇交配,以產下儘可能多數量的蛇卵。
原本站在沙灘上的色目人們四散逃開,生怕沾上這巨毒的海王蛇半點。
蘇小小擡頭望去,只見小泥鰍站在水中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面前便是粗大的母蛇王的軀幹,他一直在那塊岩石上採摘貝殼,沒有注意到上岸的退路竟然被母王蛇阻斷了。
人們都站到岸邊的岩石上去,只見海浪裡黑紅色的波浪翻滾,還有更多的海王蛇
從四面的海域游過來。
這條母王蛇顯然把這片銀白的海灘當成了自己的婚牀,決心在這裡把交配工作完成到底。
小泥鰍所在的那塊礁石恰好被母王蛇的身體環繞在中間,他看上去臉色蒼白,蹲了下來,在礁石上縮成一團,好在那塊礁石還比較大,他蹲在上面一時半會兒,如果不亂動的話,倒也不會跌下來。
不一會兒,色目女王和毛花朵等人便趕了過來。
色目女王到了海邊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她喃喃地說:“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海王蛇!”
毛花朵看到自己的兒子被海王蛇困在礁石上,臉色一白,幾乎就要昏過去,她朝着海灘跑去,跑了幾步,便被毛宇攔腰抱住:“花朵,你瘋了嗎?你衝過去,不也只能送死嗎?”
色目女王說:“花朵,毛宇說得對,你別衝動,這海王蛇劇毒無比,只要是它們身體爬過的地方,都會留下有毒的涎液,人一沾上必死無疑!”
毛花朵一怔,臉若死灰,突然跪倒在毛宇面前:“大祭司,求求你救救小泥鰍吧,雖然他和你長得不是很象,但他真的是你的兒子!那年我同女王去大齊找你,回來就有了小泥鰍,請你看在我們母子這麼多年一直孤苦伶仃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毛宇清瘦的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花朵,不是我不救他,只是我也是肉身凡胎,我這麼走過去,也活不過來啊!”
毛花朵還想說什麼,色目女王的碧眼一瞪,便把她的話嚇了回去。
蘇小小看着眼前成片的海王蛇,突然想起想起自己剛纔經過的那條硫磺河。《蘇氏醫經》上提過,蛇性最淫且多變,生性最懼的便是雄黃,而硫磺其實也就是雄黃的另一個名字而已。只是不知道這些海蛇是不是也如此。
不過看小泥鰍的模樣,在水裡的礁石上只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如果他掉進海里,便只能葬身蛇腹,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試一試。
蘇小小從人羣中走出來,她大聲地說:“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把這些海王蛇驅趕走!只是只有我一個人卻是不行的!”
色目女王擡起眼來,看着蘇小小,眼底露出狐疑的目光:“太子妃有何妙計,直說不妨!”
“《蘇氏醫經》裡曾經提到過,所有的蛇都極其懼怕一種名叫雄黃的物質!剛纔我迷路了,正好經過一條小河,河邊有許多的雄黃,如果女王允許,請安排二十名色目壯士,同我一起去取來這雄黃,把這些海王蛇驅走。”
色目女王看着蘇小小,又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被海王蛇圍困在石頭上的小泥鰍,終於長嘆一聲點點頭:“好,侍衛長,你帶二十個人跟着太子妃一起去吧!”
侍衛長點點頭,隨意地選了二十個人,跟着蘇小小的身後往樹林裡走去。
蘇小小沿着剛纔來的路,走到那條流淌着乳白液體的小河邊,一股刺鼻的味道薰得蘇小小几乎睜不開眼睛。
她指着兩岸邊那些黃色的石頭樣的結晶塊對侍衛長說:“把這些敲下來,這就是雄黃!”
侍衛長點點頭,對身後的色
目勇士揮揮手,二十餘名冒着刺鼻的氣味走了上前,用身上的刀劍,和挖貝殼的小鏟拼命地把那些黃色的硬石頭一樣的結晶敲下來。然後裝進隨身帶着的魚簍裡。
不一會兒,大家的魚簍就被裝滿了,侍衛長帶着蘇小小等人趕回海邊。
海岸邊的海王蛇的數量絲毫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多,小泥鰍腳下的礁石下蛇羣彷彿海浪般起伏,一浪一浪沒有盡頭。
“拿來了?”毛花朵臉色發白,激動地握住蘇小小的手問道。
“嗯!”蘇小小招呼着身後的色目人取下硫磺,然後教他們用岩石把這些硫磺砸成細小的粉末。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去,羣蛇們的狂歡反而更加亢奮起來,銀白的月光灑下來,海灘上起起伏伏紅黑色的蛇身,彷彿羣魔的觸手在舞蹈。
蘇小小用前襟裝了些雄黃粉末朝着海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在身前拋灑着雄黃粉末。
羣蛇彷彿被風擾動的樹枝,紛紛避開蘇小小的步伐,朝一旁躲去。
“有效!有效!”毛花朵開心地大叫起來:“小泥鰍,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會過來救你啦!你可別亂動啊!”
她衝着小泥鰍大聲地叫喊着,然後抓起一大把雄黃,學着蘇小小的模樣朝着蛇羣走去。
雄黃粉末所過之處,羣蛇無不迴避,紛紛蠕動着身體往水裡鑽去。
侍衛長和他的二十名勇士也站起來,和毛花朵並排向着蛇羣走去。
二十來個人並排走在海灘上,象一把梳子,深深地插入亂髮中,蛇羣紛紛朝水裡滑去。
有些溜走得慢了一些蛇,身體上沾到雄黃粉,立即皮開肉綻,身上的蛇鱗片片脫落,露出皮下鮮紅的血肉來,死在沙灘上。
一直覆蓋在女王蛇身體上排隊交配的小蛇們紛紛退開,女王蛇露出她崢嶸的真面目。
只見它三角形的頭顱竟然有小型樹屋頂大小,兩隻巨大的眼睛,每一隻都有蘇小小的頭一般大小。
女王蛇的好事被這些人類打斷,它極其不滿,忽然睜開眼睛,兩隻巨大的豎瞳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這些人。身體盤曲起來,突然張開翼膜,朝着海灘上哈出一口氣。
蘇小小站在人牆的最前端,猝不及防,只覺得一股腥風撲來,眼前一陣眩暈,幾乎要昏倒在地上。
侍衛長伸過手來,扶住蘇小小:“太子妃,你要小心一些,這蛇很毒的!”
他的掌心有些不正常的熱度。
“謝謝你!”蘇小小點頭致謝,只見侍衛長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蘇小小的目光掠過站在高石上的毛利拉,只見毛利拉的臉上掠過一絲憤恨的表情。
蘇小小用力把手從侍衛長手心抽回來,心道:又傻又善變的男人,只有毛利拉這樣沒有人愛的女人才會當成寶貝吧!
她轉過頭去,觀察起女王蛇來。
這些雄黃粉對小蛇的作用很明顯,但是對女王蛇的影響不大。這女王蛇身上每一片鱗片都有蘇小小的手掌般大小,每一片都有十年以上的老蚌的殼那麼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