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起頭來望着窗外,露出一臉深思的表情:“這是‘我’說的話嗎?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好奇怪!好奇怪!啊!啊!我的頭好痛!好痛啊!”
銀髮人突然捧着頭,倒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滾。
蘇小小駭了一跳,她走過去,輕聲問銀髮人:“前輩,你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對了!”銀髮人突然跳起來,象只巨大的兔子一樣跳到蘇小小跟前,攀着她的肩膀:“你去參加《蘇氏醫經》傳承大典之前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要忘記了?”
“什麼事情?”蘇小小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幫我找到我的名字啊!”銀髮人臉上閃過一絲慍怒:“我就知道你會忘記這個事情!你們這些人都是這樣的!他和你都是這樣,完全不理解我想要一個名字的心情!”
“你的名字!”蘇小小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你的名字!”
看銀髮人一臉不信的表情,蘇小小舉起一隻手對天發誓:“我蘇小小對天發誓,若是不幫前輩找到名字,就讓我一口氣服下六粒清心明目丸,從此長睡不醒!”
“哈哈!好!好!”銀髮人笑得眉開眼笑,他跳起來,飛身躍上木樑,從蘇小小的視線裡消失不見。
蘇小小嘆口氣,心想要給他找到名字,天下如此之大,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個找起來真是困難重重。
她把《蘇氏醫經》和玉決扔進紫檀木盒裡,仍然放在書房裡,長嘆一口氣,心想:從大典後自己消失了近四天,今天好歹要去拜訪一趟老夫人才行,雖然可以不必理睬二房的那些人,但是蘇家老夫人對自己倒真是喜愛的。
蘇小小從書房裡走出來,天色已經在大亮,她喚來碧桃,給自己從新梳了個妝,換了套喜慶些的長裙往老夫人所住的福壽院走去。
遠遠地便望見老夫人在園子裡修剪花樹,一頭銀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蘇小小有些恍惚,竟然覺得好象是見着了那個沒有名字的銀髮人一般。
安嬤嬤看見了蘇小小,回過頭去,笑着對老夫人:“老夫人最近一直唸叨着大小姐呢,你看可是祖孫連心,大小姐就過來了!”
“小小!”蘇老夫人轉過身來,把手裡的花枝一扔,衝着蘇小小伸開雙臂:“快過來讓祖母看看!這孩子,參加這個比試可費了不少心思,你看,瘦得跟排骨似的了!”
“祖母!”小小在蘇老夫人的懷裡扭扭身子:“那有瘦得跟排骨似的!祖母你太誇張了!”
蘇老夫人放開蘇小小,撫着她面頰說:“嘖嘖,雖說是瘦了一些,但是變得更好看了。前些天我讓安月去翠竹院看你,說你一直在睡覺!可把我給急死了,今天看到你安然無恙,祖母也就放下心來!”
“祖母!”小小知道老夫人可能是這諾大的蘇府裡唯一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她內心裡一陣感動:“是小小不好,參加完比試就應該來向祖母請安,不應該讓祖母擔心!”
“沒事!”蘇老
夫人轉過身去,手緊緊攥着蘇小小的手,把她帶進屋裡:“外頭日頭大,可不要把我的小丫頭給曬病了!來奶奶屋裡說話!”說着她牽着蘇小小的手把她帶進廓下的一間偏房裡。
蘇小小聽到從安嬤嬤的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聲,側耳去聽,那聲音卻又湮沒在門外的鳥鳴風聲中。
偏房裡極暗,這間屋子裡蘇小小還是第一次來,從前她來蘇老夫人的院子裡時候,多半呆在佛堂的時間比較多。
等蘇小小適應了屋裡昏暗的光線,才發現屋子裡堆滿雜物,塞滿每個角落,屋子裡東西雖然多,但是擺放得井井有條,每件器物擦得鋥鋥發亮,一看就有人經常進來打掃。
蘇老夫人走進屋裡,熟悉地找了一張木椅坐下來,她說:“小小,你也坐吧!”
蘇小小環顧一週,沒有找到椅子,在靠近木椅的邊上有一隻給小孩子做的小木凳,蘇小小坐了上去,擡起頭來仰望着老夫人。
在木椅旁的扶手上掛着一件小小的嬰兒衣服,老夫人拿在手裡撫摸了幾下,說:“小小,你現在是蘇氏醫經正式的傳承人了,那個匣子你拿到了吧?”
“嗯!”
老夫人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站起身來,走到中堂前掛着的一幅人像前,激動地說:“忠修,你可聽見了,你……和孫茹的孩子繼承了你的醫心,現在成爲蘇氏醫經正式的傳承人了!”
“祖母,您說什麼?”一時之間,蘇小小隻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錯,自己是蘇忠修和蘇家二奶奶的孩子?
老夫人的臉上顯出得意的表情:“是的!你是我的親孫女兒!”
“十五年前,我的兒子孫忠修沉溺於醫術,一直不肯娶妻,後來他身染惡疾,眼看活不過來年!你母親孫茹本是我兄長的女兒,自幼傾慕忠修的醫術,原本我想讓忠修娶孫茹爲妻,但是忠修執意不肯!我沒有辦法,只得讓忠元娶了孫茹做正妻!孫茹着迷於醫術,常常去翠竹院裡找忠修探討醫術,她原本就不喜歡忠元,和忠元不和!”
老夫人說得激動起來,臉上飛起兩朵紅暈,原本老花的雙眼在昏暗的房間裡閃閃發光,象一隻狡猾的老貓:“有一天,我便在翠竹院裡給他們倆人下了迷情香,後來孫茹便有了你,生下你後不久,我兒就吐血而亡,孫茹也鬱郁數年而終!”
“啊!”蘇小小捂住嘴,她突然對蘇忠元一直不待見自己有些理解:“那,我爹爹可知道這些?”
“他啊!他是你庶出的叔父罷了!不過你叫他爹爹了十五年,一時半會改不過來。”老夫人揮揮手,象是趕走一隻蒼蠅:“他知不知道又如何?如果不是我兒蘇忠元傳承了《蘇氏醫經》,他又怎麼能當得上國相?就憑他那豬一樣的腦袋,最多不過是販夫走卒的命罷了!這幾年我年事漸長,他也漸漸硬氣起來,居然還想扶持蘇艾艾來和你搶奪這個傳承人的位置!呵呵!米粒之珠,也配與日月爭光?”
看蘇小小愣在那裡,老夫人微笑起來,又恢復了往常那個慈祥
老夫人模樣,她走到人像前朝蘇小小招招手:“小小,你過來,見見你的父親!”
蘇小小朝着老夫人所站的地方走過去,只見牆上掛着一張等人大小的肖像圖,畫上一個清俊的男子,鳳眼瀲灩,薄脣緊抿,一頭烏黑的長髮用一隻銀簪綰在頭頂,手裡握着一塊白玉決,正是傳承人令牌!
“啊!”蘇小小低低地叫一聲,倒退一步,捂住嘴:“這是……我的父親,蘇忠修?”
“是啊!這是他十八歲時的畫像,若是能活到現在,也該有三十多歲了!”老夫人的語氣凝咽。
蘇小小心潮澎湃,這副畫卷上的男子分明是年輕了許多歲的銀髮人啊!如果把那頭黑髮換成銀色,再忽略銀髮人臉上歲月的痕跡,那簡直就一模一樣。
蘇小小走上前去,用手撫了撫了那副畫,她有種感覺,好象這畫上的人隨時會走下來一般,而走下來後就會變成銀髮人的模樣,對自己一笑:“小丫頭!”
“祖母,我的父親真的死了嗎?”
“是呀!”老夫人仰起頭,不讓蘇小小看到自己老淚縱橫的臉:“我親手給他換的壽衣,親手把他的棺材停進墓穴裡!難道還能有假?”
“叭唧!”一聲蘇小小坐到了地上,她心亂如麻,難道自己見了鬼不成?
不對啊!蘇小小搖搖頭,鬼不會長年紀,蘇忠修死的時候十八歲,可是那個銀髮人怎麼看也不止十八歲啊,而且他有影子,不是說鬼都沒有影子嗎?
“祖母,我父親可有兄弟?”
“兄弟,你是說蘇忠元嗎?除了蘇忠元外,我蘇府忠字輩再無男丁!”
“哦!”蘇小小失望地點點頭,看來銀髮人不是蘇府的人了!但是他又要自己給他找個名字,這個任務真是困難不小啊。
蘇老夫人摩挲着蘇忠修的畫像靠在他的畫像前,沉沉睡去。
安嬤嬤從門外走進來:“大小姐,您是個懂事兒的主,剛纔老夫人給您說的話,您就聽聽吧!”
蘇小小點點頭,說:“小小領會得,孃親在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想被這樣的流言蜚語污了她的名聲!”
“嗯!”安嬤嬤點點頭,她擦擦眼角:“我就知道大小姐懂事!老夫人所說的事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只怕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有些事情,過了就過了,分得清白,讓活人難做!”
她帶着蘇小小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老爺那邊來人,說讓您去中堂去,太子殿下提親的人來了!老爺想請小姐自己去看看!”
“多謝安嬤嬤!”蘇小小邁出房門,回頭看了一眼蜷縮在蘇忠修畫像下熟睡的老夫人,心中一聲長嘆。
她帶着碧桃往中堂走去,遠遠地便看見中堂前擺放着數百紅色的箱籠,上面扎着大紅喜氣的綢花。箱籠排成兩排,從中堂一直延伸到花園裡。
“大小姐來了!”蘇貴稟報一聲,挑起門簾來。
正中的太師椅上,身穿一身淡藍色家常服的宣承燁和蘇忠元正在喝茶寒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