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承燁又嘆一口氣,看着燈下的蘇小小,心裡突然覺得自己今天趕回府裡,很值。
今天邊關情勢緊急,宣承燁一直把數百道奏摺批完纔想起蘇小小一個人在府裡。
本來依照他過去的習慣,就在宮裡過夜也問題不大,他從前也常這樣做,但是這次,他卻連夜趕了回來。
一回到府裡,他就急急忙忙來到瑞雪堂,當瑞雪堂裡的那點昏黃的燭光映入他的眼簾時,宣承燁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放鬆下來。
他讓金魄推着自己來到瑞雪堂的廊下,只見蘇小小手握炭條在黃裱紙上寫着什麼。她寫得那樣專注和用力,微微撅着紅脣,那幅模樣讓人又愛又憐。
宣承燁想也沒有多想,便走了進來,蘇小小急急忙忙地把手上的東西藏起來,反倒激起宣承燁的好奇心。
拿過來以後,宣承燁發現自己全都不認識,蘇小小寫的東西超出他的認知範圍。
但是經過蘇小小解說後,宣承燁發現自己完全懂了她在做的事情,甚至連她下一步的打算都一清二楚!
“可以把這張圖給我嗎?”宣承燁把這張黃裱紙摺好,放進懷裡。
“可以!”蘇小小點點頭。
這個叫做流程圖的東西好象不錯!宣承燁想找個機會讓蘇小小給自己仔細講一講,這樣可以提高官員們辦事的能力不是,個個只會來些官樣文章,能推則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齊國積憂之下,宣承燁恨不得自己長出三頭六臂來,卻只恨迴天乏力。
宣承燁坐在蘇小小面前發愣,蘇小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只能對着他發愣。
不得不承認宣承燁長得很好看,在容貎上絕對不輸於蘇小小前世所迷戀的國民大帥哥,黃某某。一雙瀲灩的桃花眼,薄而線條優美的嘴脣,長長的劍眉。
幸好他長得不錯,蘇小小在心裡有幾分慶幸,否則以自己這種外貌協會的人,如果還對着一名醜男,只怕立時就會吐出來,現在對着的發呆的人是名美男,好歹還能忍受一下。
夜已深,從遠處的街巷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小心火燭!更深夜重!小心門戶!”
蘇小小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宣承燁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兩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對坐着。
“時間不早了!太子殿下不如早些歇息?”蘇小小頗爲小心地問。
宣承燁臉色一滯,兩人之間靜謐的氛圍立即象潮水一般褪去,蘇小小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太子殿下今晚準備去聖華殿,還是去那位妹妹處過夜?”
這句話裡趕人走的意思太過明顯,宣承燁本又是個天性傲嬌的人,一揮衣袖,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走!”
金魄面無表情推着宣承燁從蘇小小面前走了出去,蘇小小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恭送太子殿下!”
等身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蘇小小從地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和呵欠:“天啊!總算是走了!這樣大眼瞪小眼,他難道不困嗎?我可是困得不行了!碧桃,快來給我卸妝啊!”
碧桃從屋外走進來
,她搖搖頭:“太子殿下巴巴地想在小姐這裡過夜呢?人家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小姐你卻把他推走?小姐您是個聰明人,您說您倒底在想什麼呢?”
蘇小小站起身來,往牀上撲過去,別人怎麼想的,不要緊,關鍵是自己怎麼想!宣承燁如果不是太子,如果不是兩人被硬湊在一起,蘇小小可能天長日久也會覺得兩人在一起沒有什麼,但是現在的情況,她心裡卻真是對宣承燁抗拒得緊,而且從前世穿越過來留下來的記憶裡面,男人對蘇小小而言意味着傷害背叛和多餘!
現在這樣挺好!蘇小小很慶幸,她幸好沒有穿到宋明這樣禮教森嚴得可怖的朝代,而是穿到了大齊,這樣一個女人好歹可以做點事情,而且可以養活自己的時空。
但是碧桃的話提醒了蘇小小,不管大齊的禮教比起變態的宋明來多麼寬容,她畢竟是個女子,而且是大齊名譽上的太子妃,有可能會是未來的國母,成天拋頭露面倒也不是辦法。
蘇小小在牀上翻了個身仰望着頭頂的黑色鑲着金邊的蚊帳,突然下了個決心,從明天開始,男扮女裝吧!
第二天一早,蘇小小就起了身,想起昨天臨睡前的決定,蘇小小立即行動起來。
宣承燁的體型高過她許多,他的衣衫,蘇小小穿在身上象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一般,所以她只有去買。
她把碧桃叫了進來,俯耳在她耳畔耳語了一番。
碧桃一邊聽,一邊露出驚異不已的神情,眼睛瞪得老大,最後捂着嘴笑了起來:“碧桃明白了,小姐要的東西,碧桃這就去給小姐置辦回來!”
蘇小小點點頭:“速去速回,多買兩套!”
碧桃匆匆而去,過了大半個時辰,她拎着一個大包袱從外面匆匆地趕了回來。
蘇小小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正是自己要的男裝,一共兩套,質地上乘,做工精細,在身上一套,居然就象爲蘇小小量身定做的一樣,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嘻嘻!不錯啊,碧桃,你還蠻會挑的啊!以後誰做你的相公有就福氣了,你可以把他打扮得帥帥的,什麼都不必他操心!”
“哎呀!小姐,你就會拿我開玩笑!早知道我就給你買一件不合身的,看你怎麼穿!”碧桃假裝生氣了,轉過身去,不再理睬蘇小小!
蘇小小換好一套淡青色的男裝,將黑髮在頭頂用一隻淡青色的玉簪簪住,攬鏡自照,只見鏡裡面一位翩翩少年,膚如凝脂,鳳目朗眉。
想了想,蘇小小又打開瑞雪堂外間的書桌,從裡面拿了一把黑色灑淡金斑紋的摺扇,“啪”一手抖開來,捏在指尖搖了搖。
“小生這廂有禮了!”蘇小小衝着碧桃深深一揖。
碧桃回過頭來,眼光定在蘇小小身上,有一刻愣神,過了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小姐,你……好帥!”
“你怎麼還叫我小姐!”蘇小小把摺扇合攏,輕輕敲了一下碧桃的前額:“現在要叫我公子!我現在的名字叫做蘇仁唐!”
“蘇仁唐?”碧桃嘟囔一句:“酥仁糖?這個名字不錯耶,小姐你是準備賣糖果糕點嗎?
”
“什麼酥仁糖,是蘇仁唐,仁義的仁,唐伯虎的唐!”蘇小小大叫起來,把剛纔的翩翩公子的優雅風度拋到腦後。
“快快!我們今天還有好多事情要辦,趕緊的!”蘇小小朝着門外衝去。
銀魂正在馬廄裡侍弄紅雲和白額,突然看見一個陌生男人衝進來,警覺地拔出劍來,待到看清是男伴女裝的蘇小小時,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太子妃,你今天這又是那一出?”銀魂的個性古板,前些天受到蘇小小的影響略微變得活泛了些,但是一回到太子府,就又恢復了古井一般的個性。
“那一出?”蘇小小在銀魂面前轉了個圈,將手裡的摺扇徐徐撐開:“我一個女人總是拋頭露面不好吧!索性換成男裝,你們跟我辦事也方便啊!怎麼銀魂,我裝得不象嗎?”
“象!真象!”銀魂訥訥地低下頭,不知不覺中羞紅了臉:“太子妃那你今天想去那裡?”
“嗯!去神農齋!”
“遵命!”銀魂應了一聲,套好馬車,駛出了太子府。
也許是今天出門得晚的緣故,大齊的街道上的行人和往常比少了許多,路旁多了些逃難的人們,拖兒攜女,跪在道旁乞討。
蘇小小豪華的馬車從市集上駛過,只要放慢速度就會被各式各樣的乞丐所包圍。
“怎麼會這樣?”蘇小小有些奇怪:“大邑都裡怎麼會來了這麼多的乞丐?”
“小姐,不,公子有所不知吧!”銀魂一邊駕着馬車一邊回答:“最近邊關局勢吃緊,加上黃河大水,所以很多的老百姓流離失所,都逃到大邑來乞討爲生!所以大邑都裡的乞丐就變得多起來了!”
“哦!原來如此!”蘇小小點點頭。
神農齋和上次蘇小小來的時候一樣,門外仍然排着許多人,不過今天來買賣藥材的人比起以前來要少了許多,更多的人是在此等候神農齋每天一次的施粥大會。
這些人擁擠在窄仄的小巷子裡,手裡緊緊地握着自己唯一的家當,一隻破碗或破盆,朝着神農齋的大門殷切地擡頭等待着。
神農齋的這口糧,也許就關係着他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蘇小小的馬車在人羣裡寸步難行,她乾脆從車上跳了下來,徒步往神農齋走去。
才走了沒幾步,從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一輛暗紫色的馬車從街道的另一頭衝了過來。
車前坐着個膀大腰圓的車伕,正高舉着皮鞭催動馬車加速前行。
馬車在人羣裡象一把鐵犁插在鬆軟的泥地裡一樣朝前推進,兩側的人羣尖叫着,四散奔逃開去。
但是這條小巷子原本狹窄,現在又擠滿人,眼見一些躲避不及的老弱病殘便要葬身在那馬車的車輪之下。
蘇小小隻來得及捂住嘴發出一聲驚呼,突然身旁一道黑影掠起來,銀魂象一隻巨大的黑鳥拔地而起,落在那輛暗紫色的馬車前面。
車伕回過頭來,伸長手臂想要打銀魂,但是銀魂只一個照面,便制住了車伕。
“籲!”馬車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