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鶯無奈的盯着那二人留下的行禮包袱嘆息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看功名利祿也未必就是個好東西了,逼的人這樣。”
“你又不想弄個官顯擺一番了?”
“不想,臺上一刻鐘,臺下十年功,想顯擺也沒那麼容易的。”青鶯悟了道般的連連搖頭。
“命若窮,掘得黃金化作銅;命若富,拾着白紙變成布,只怕好運來了擋也擋不住。”惜恩打趣着青鶯,兩隻眼睛依然片刻不離的望着窗外。
“造化小兒無定據,翻來覆去,倒橫直豎,眼見都如許!二位如此清閒,料得是勝算在握與否?”一聲清亮的老者聲音直傳進耳朵。惜恩驚得心底一顫,果然緣分這個東西說不定的,莫不是又遇見那相士了?
忙回過頭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前日望月樓裡所見之相士。只是今日換了身打扮,對襟盤扣長褂,太師懸帶紗帽,胸前飄然長鬚,倒像是哪府裡幕僚抑或真是衙門裡筆帖式、師爺一般。
他倒不客氣,不請自坐,和惜恩正坐了個對面。
“我與先生素不相識,敢問閣下有何貴幹?”惜恩桌下悄然踢了踢要發作的青鶯,先就發問道。
“在下不才,是瞧着公子面相實乃人中龍鳳,是以特來攀交一二,還望不棄。”
惜恩欣然笑道,“實在先生過獎了,前途未卜。哪裡看得出什麼人中龍鳳,若是偶有個末榜便是我的造化了。”
“哦?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老夫素來看人倒是有幾分把握。”說着就從袖中又取出上次那個繡着蟠龍的荷包放到了桌面。
惜恩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在青鶯知道小姐的脾性,特選了這張靠窗且位於牆角的桌子。是以雖然店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倒沒有人看向自己。
“有題又如何,只怕我臨時也沒處查去,先生來的晚了些,這個不當用了。”惜恩又將那荷包推了回去。
誰知那人仍舊一副笑呵呵模樣。順手又將荷包往前推了推。“不僅有題,並那文章也都已經做好了,我再公子個法子攜帶進去,保準您在三甲之列。”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惜恩腦筋急轉。“若當真如此。那麼自己說不定就中了個狀元啥的。想想倒確實是件美事。可惜啊,可惜,可是我是個女兒身。進不得考場,當不得狀元。”
“可否容我看上一眼,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此番冒險太大,若非絕世之文,我何必如此。”惜恩說完,留意觀察來人神色,心中揣摩着,“眼見得即刻就要進場,他此番兜售也不過是賣一個是一個,碰運氣的買賣,我何妨就拖他一下,說不定就有官兵進來,到時我只要叫上一上,直接將其抓了送官還能掙個良民的彩頭。或者私下裡處置了,免了白家的一個禍端。”
她這廂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盤,誰知那人果真將荷包打開來,“公子看上一眼也無妨。”
“啊!”惜恩心中一陣亂跳,顫顫巍巍的打開荷包,一目數十行的草草看完,匆忙又放了回去,“多謝先生賜教,只是在下無福消受。”
方這時幾個官兵模樣的人進店用早,偏就選了三人旁邊的桌子坐下。
惜恩略一走神,再看時,那人早沒了蹤影。心中直恨道,“又讓他溜走了!”
“少爺,開始入場了。”青鶯指着窗外提醒着小姐,口中猶自訥訥嘆息道,“不知李少爺這次中得不,可惜了剛纔那位舉人老爺的,考場也未進得,白白的熬了這許多年,再走了這許多的路......。”
青鶯正嘟嘟囔囔的說個不停,卻沒注意到自家小姐的注意力早不在窗外。
“將包袱拿着,我們也該入場了。”惜恩端正了身姿,清亮的嗓門特意壓低了些。但是對於坐在身旁的青鶯來說,這仍然不亞於一記悶雷,直打的她外焦裡嫩,比二道街門外的生煎包還要夠火候。
“什麼,入...入場,入的什麼場?”青鶯嘴巴里沒吃東西,她卻硬是做了個生吞的動作,實實在在的吞了只蚊子還要擺吃了只大象的譜。
“時辰已到,還囉嗦什麼,趕緊取了包袱隨少爺入場。”惜恩一邊說,一邊往另一邊桌子上使眼色。
青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陣,直待桌子下面被小姐連着踹了兩腳纔回過神來。隨即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做賊般的將前面病舉人留下的包袱掛在了自己身上。
“都這個點了纔出門,當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身後剛進來的幾個客人指指點點的評論着,有個老者恨不得站起身來吼上一嗓子“跑”才覺得過意。
“小姐,你當真要莫名頂替?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咱又不缺銀子,吃的好,睡的香,何苦招攬事情。”青鶯原還眼饞人家當官神氣,此時事到臨頭,直嚇得腳下發軟,額上青筋突突的亂跳,總覺得所有的人都好像要揭發自己一般。
惜恩又何嘗不怕,只是剛纔那文章果然算得上極品,自己看了一刻已是牢記在心。若是放棄這般千載難逢的機會,實在是太過可惜。眼下天時地利人和,豁出去進了考場,僥倖中個榜眼甚的,自己不露面不領功就是。
“籍貫、姓名、舉薦之人?”
“山東籍,姓陳名旭字曉亮,授業恩師郭泰林。”惜恩一五一十的報上來。這些在剛纔的行李中都寫的端端正正,以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只消掃上一眼,斷沒有錯一字漏一字的可能。
走在前面的李墨林好似被人從後面拿錐子刺了一下,冷不防的全身肌肉應激性收縮起來。猛然回頭看過去,果見打扮成男裝的某人大模大樣的在那接受檢查,神色煞是鎮定,像極了她平日裡每臨大事時的神態。
“趕緊走,還愣的什麼,莫不是不想考了!”監考的衙役們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也不敢太過嚴厲,保不住這裡面就有日後的王侯將相,誰自己造這個孽呢。(未完待續。)